加雷斯再次摇摇头,“你他妈说话能一次说全吗?”
“因为你和他是一类人。”特里斯坦哑哑地道。
加雷斯的眉心皱了皱。他透过烟雾与特里斯坦对视,却没发现对方有忍笑的迹象。加雷斯努力地理解了一下,随即认输,自行笑了起来——“妈的,你是无孔不入地说我蠢。”
“不,我指的不是智商,我是认真的,”特里斯坦一把抓住加雷斯的手,把他往前拖,逼着他继续认真听自己说话——“你看,我比你老是不是?你三岁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你十岁的时候我十七岁了,虽然你脑子不好总不记得事,但我记得,我知道它是一个信号。”
“……信号?”
“嗯,”特里斯坦沉沉地应道,接着长叹一口气——“有坏人要来教训你了。”
加雷斯的眉心再次蹙了一下,毕竟特里斯坦看起来那么正经,实在不像编故事吓唬他的样子。但转念一想,加雷斯又找到了答案——“废话,我们干了那么多屁事,有人来抓我们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哪一天不是——”
“不是抓‘我们’,是抓你。”特里斯坦纠正。说完,松开了加雷斯的手,自行靠向椅背。
“……你是在逗我吧?”
“我不知道,”特里斯坦耸耸肩膀,把烟头丢在地上,挪挪鞋子踩灭,又搓了搓眼睛,“所以我得找人确定一下。”
TBC
第11章 (6)奇怪的烙印(中)
加雷斯以为特里斯坦会把他带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建筑里,从外头看建筑大概是一家酒吧,但大门紧闭,不对暗号进不来。于是特里斯坦会说出一个古怪的单词,大门便吱吱呀呀地敞开。
进去之后他们会问酒保要一杯特定的酒,然后对第二个暗号,酒保便眼神一亮,带着他们从工作人员的楼道七歪八拐,最终到达一扇木门前。
打开木门,世外高人便盘坐于一张厚实的地毯上,周围点着熏香,高人双眼半阖。
这才像解开秘密的地方,这才像寻求真相的途径。而通过这样的渠道得来的消息,一定惊天地泣鬼神,加雷斯也将得知自己那从未见光的秘密,明白其实天早已降大任于他,只等着他把石中剑拔出,迎娶湖中女神,从而加冕为王。
想想还真他妈激动。
但结果现实是残酷的。
特里斯坦把加雷斯带到了一条就位于买苹果的市场旁的街道,然后走进了一家外表看上去是药店、进了门还是药店的店铺。
店铺里有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猥琐程度类似,身上没有圣光也没有特别的熏香的店铺老板。
加雷斯觉得特里斯坦走错了。或者说特里斯坦只是在寻高人之前,先来药店买点东西。这绝对不是他们的目的地,绝对不会藏着加雷斯或者傻子身上烙印的秘密。
特里斯坦径直走到柜台前,然后把羊皮纸掏出来,摊给老板,“你帮我看看,这玩意你见过吗。”
加雷斯想走了。他很绝望。
店铺老板正收拾一大堆瓶瓶罐罐,抬头看了一眼特里斯坦,随即捏起羊皮纸细查。
十五秒之后他搓搓手指,对特里斯坦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特里斯坦把三张亲切的纸币放在柜台上。
“见过,这不当初那几家有钱人的家徽嘛!”老板说,说着还朝一直站在特里斯坦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加雷斯点点头,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哪家?”特里斯坦问。
“你看它像啥?”店铺老板把羊皮纸拿起来,手指瞄着上面弯弯曲曲的轮廓。
有两个眼睛一样的菱形位于圆圈左右,两个菱形用两条线连着,汇聚于另一个更小的梯形上。
“三、三角杯?”加雷斯也走近两步,猜道。
“傻!”特里斯坦又拍了一下加雷斯的脑袋,指着画上的图案,自个也犹犹豫豫地道——“这……豹子?老虎?猫咪?还是什——”
“对了,豹子。”老板欣慰地道。
加雷斯震惊不已,他完全不觉得这几个乱七八糟的形状和他妈的豹子有哪点相像。他抢过羊皮纸近看远看,虚化了看,对焦了看。
“豹家?”特里斯坦把没管它,继续对店铺老板说话,“他们家不是在一场大火中死光了吗?我记得那是发生在——”
“二十年前?对,据说是鹰家报复放的火,来得很突然,豹家无一生还。”老板耸耸肩,见着特里斯坦还想发问,又露出亲切的笑容,和蔼地搓了搓手指。
特里斯坦第二次把三张亲切的纸币放在桌面。
“但还有别的传言,是不是?”特里斯坦充好了值,又可以继续问问题了。
“是,听说那家的小少爷和他养的一个畜生跑了。”
老板把纸币收了收,放进柜台下的小钱盒子,“不过这也是传言,毕竟没人再看到少爷或那头畜生。你知道,每个被仇杀的家族总会流传出还有幸存者的谣言,大概是希望鹰家永远惶惶不可终日,总担心有被寻仇的一天。”
“……可是没过几年,鹰家不也——”
“啊对,所以有人说是那少爷和那畜生做的。”店铺老板笑了,“后来鹰家不也传出有幸存者的消息吗,但这档子事……谁知道呢。”
特里斯坦没再说话。加雷斯还在研究那张羊皮纸。
过了一会,店铺老板突然问道——“怎么?你是看见了豹家的人,还是在哪看到了这图腾?”
“没有,我连你都没见过。”特里斯坦干脆地说。他从加雷斯手中抽过羊皮纸,叠了叠,塞回衣服口袋。
老板第三次和蔼地搓着手指。
特里斯坦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第三次把几张纸币拍在玻璃台上。
“好嘞!我也没见过你。”老板笑嘻嘻地把纸币塞进盒子里,再次热情地朝两人挥了挥手臂。
TBC
第12章 (6)奇怪的烙印(下)
“我没听明白。”加雷斯苦闷地说,他现在有点委屈,只好把目光放在角落里被拴住的傻子身上。
特里斯坦把傻子栓起来了,套个项圈在他脖子上,另一头锁在床角。他好像也没啥不适应,乖乖地坐在原位,脑袋微微抬起,看着窗外。
加雷斯对特里斯坦的做法抱以微词,他觉着要不就把傻子干掉,要不就把傻子放开,拿个链子把傻子当狗一样圈着是个什么事,想想都挺闹心的。
加雷斯不喜欢铁链,虽然没印象铁链给过他什么不好的经历,但就是不喜欢。更不喜欢看到傻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他天生就该被这么对待。
“他就是那头生还的畜生。”特里斯坦说,说着朝傻子瞥去一眼,还抬了抬靴子,指着角落缩成一团的玩意,“那烙印就是豹家的,看来假不了了。”
回来后特里斯坦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傻子身上的印记,确定那真是小时候就烫上去的。周围的皮肉已经往创口里长了,而豹家家徽的形状却仿若生在皮下,暗红如胎记。
“那……我们也是吗?”加雷斯摸摸自己的领口。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这个印记的来历,仿佛他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正因为每一天都能看到,所以不会对它生出好奇。
而这一次捡到傻子的意外,却让他觉着应该好好地研究一下自己。尽管特里斯坦已经表示过他不是什么皇族后人,也没有什么金山银山等着他去继承,但追根溯源是人的本能,即便告诉他往上数十八代都是赏金猎人,那他也想知道个准数。
“不是,”特里斯坦干脆地道,“我和你跟豹家都没关系。”
说着特里斯坦从烟盒里掏出两根烟——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烟从加雷斯口袋顺回去了——抛给对方一根,自己点燃一根。
“那我们是鹰家?”加雷斯再问。他好像就从那药店老板嘴里听到这两家。
“不是,”特里斯坦二次否决,朝加雷斯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领口露出的一点点烙印边缘上,哑哑地道——“咱是蜘蛛家的。”
加雷斯胃部一阵反酸。他急匆匆地解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右胸上的印记,苦大仇深地把脸捂住了。
真是奇了怪了,其他人都是什么鹰啊豹啊,说不定还有狮子老虎,就算再不济他们也能落得个蛇啊犬啊之类的玩意,谁知道居然是爬虫。
加雷斯感慨命运的不公,同时为意识到自己胸口纹了一只大蜘蛛而痛苦万分。
他从来就没看出自己的烙印是一只蜘蛛啊!明明只是一大一小两个圆拼在一起,外加几条曲线作为装饰,说是两个太阳或者日月同辉都好。
加雷斯觉着他以后不想看镜子了,他再也无法直视自己胸口的印记。
他反悔了,他压根不该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那身世和蜘蛛有关的话,那还是让他无知无畏一辈子好了。
“每个家族都豢养过一批像他这样的畜生,专门用来搜捕与处刑罪犯,所以他——”特里斯坦似乎还没发觉加雷斯脸色骤变,继续严肃地把话题接下去,再次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角落里缩成一团的玩意——“他本质就是个畜生,而且是个逃出来或者无意中迷了路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