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亦笑道:“七师傅是个实心眼的人!”
我嘿嘿地笑,都应承了下来。
“叫月生姑娘常来坐,我预备点心和好酒谢她,还有件顶重要的活要请她呢!”
我连连笑:“自然,自然。”
大娘说着说着,忽然感慨:“要是林娘子能活到现在,也可以看着你娶门亲事,过安稳太平的日子了!”
她说的林娘子就是我的母亲,猛地这么一提,倒叫我心里难受起来。
我虽笑着,亦有些伤怀了。
忽然听见有人唤我:“仙栖?老七!”
我连忙转过身去,看见汉良师哥同邵岑还有建岭一处站着,宽大的像座山,立时叫我内心安慰下来。
我连忙辞别各位街坊,飞快地朝他们走去。
师哥小麦色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叫我安心、快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行院人家说几句:
行院,也称旧院,是江南,尤其是秦淮一带特有的名词,指那些以卖艺为主的私人妓院。相对于秦淮河北面的朱市,旧院人家的女子大多能歌善舞,既有姿色也有才艺。她们的身价地位较高,吸引的也是有钱人和有地位的人。比如我们熟知的“秦淮八艳”,就是出生旧院人家。
而仙栖的职业,则是琴师。指每次行院的姑娘出局子唱曲儿,都有个跟着弹琴伴奏的,仙栖就是那个弹琴伴奏的人。琵琶也不是单给女性弹的,在评弹中,有很多师傅,既会弹琵琶也会弹三弦,唱起南曲是既嗲又糯,深得我心啊。
其实秦淮风流事也深得我心.......
不要因为我们仙栖抱了一面琵琶就说他有些娘,这是他吃饭谋生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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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突生变故
汉良大概是喝醉了,搂着我的肩膀只嚷不醉不归,我看着他涨红了的面皮,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建岭整个身子从桌子另一边探了过来,把酒往我和汉良身上倒,一边倒一边胡乱嚷嚷:“仙栖,你喝!你喝!你师哥不行了,你替他补上!”
我正要端起酒杯去接酒壶里剩余不多的残酒,谁知汉良一把挥开我的手,瞪眼:“放屁!谁他妈不行了,谁是孙子!”说着,把桌子猛地一拍,拍得桌面上的碟儿碗儿勺儿筷儿都一起蹦了起来。他劈手就去夺建岭手中的酒壶,抢了来直接对嘴灌。
我不拦他,反正壶里大半的酒已经洒在了我和他的身上。
“花生米子就酒,越喝越有!”店小二吆喝一声,将换上的热乎乎脆生生的油炸花生米端了上来,撤掉了之前冷掉蔫软的。我取出一吊钱递给他,笑道:“烦劳再切点牛肉来,给我这几位哥哥助兴。”
小二接了钱拿在手里掂了掂,笑:“牛肉涨价了,这吊钱恐怕不够爷们几个吃的。”
我正要再掏钱,小二又笑:“爷们几个都喝得差不多了,谁还耐烦吃肉?七爷还不如一人叫一碗酸酸辣辣的鲜鱼汤来醒醒酒呢!”
“好。”我随他去张罗。
建岭猛地一拍桌子,骂骂咧咧说道:“草!等老子他妈有钱了,鸡鸭鱼肉吃到吐!再娶四五个漂亮娘们,天天在家把绫罗绸缎剪着玩!”
“对对对!”汉良师兄搂着我的肩,含糊不清地眯着两眼和我说,“等哥哥发财了,就给咱仙栖娶个好姑娘,置所好宅子,把日子热热闹闹的过起来!”
我胸口一热,眼眶开始发红:“师哥!”
“小七子你别急,赶明儿先找个小妞解解渴!”邵岑已经醉了,伏在桌上讲胡话,“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下院里的幺儿老是给你送咸肉,肯定是看上你了,你娶她不就得了!”
邵岑和建岭又说又打又笑,汉良大半个身子耷拉在我身上,忽然唱:“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
他侧头往地上猛力啐了一口,蹦出一声“嘿”!
我静静地看着,穷人的梦不过如此,酒、美人,还有钱。谁又能免俗呢?
等我回到旧院,夜已经深了,长秀的师弟长吉和我住一个屋子,他已经睡下了,屋子里漆黑的。我摸黑点了盏灯,累得瘫在床上不想动。忽然听见长吉和我说话:“七哥,今儿出了怪事。前头有位爷指名要点你,黄妈妈还以为是要听曲,告诉他你出去了,他却说晚上回来再见也是一样的。”
我眉心一跳:“那黄妈妈说什么?”
“她说你去给出局子的姐姐们伴奏了,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他就往长秀师哥房里睡去了。”
我松了口气,刚想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谁知他不依不饶,又说道:“七哥,你知道那位爷是什么来历么?”
我酒困得厉害:“不是有钱的,就是有势的,有什么好知道的?”
长吉在一旁不肯睡:“话是这么说,可头一次见我师哥把人给粘那么紧的,一听说他要见你,脸都拉下来了,拉得老长,怪吓人的!”
我敷衍:“长秀太年轻了,看问题不周到,你别学他!”说完,实在是熬不住了,便沉沉睡着了。
次日一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打着哈欠去舀洗脸水。晨雾弥漫着,略略的有些看不清。
不管前一晚睡得多迟,我总喜欢早起,早上的秦淮旧院最安静,姑娘和过夜的客人都还在酣睡,整个秦淮只有下仆的浆洗之声。
我顺着岸边的垂柳小路慢慢的踱步。
微风吹在身上,格外的舒服。
我的眼皮渐渐耷拉起来,舒服地几乎要睡着了。
正倚在阑干上打盹,忽然一声轻笑,接着一只大手刮过我的脸颊。我笑:“师哥,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却听那人笑道:“不是说昨晚摆局子,你去陪着伴奏了么?”
我大惊,睁开眼,刚想往后退,却被身后的石阑给绊住了脚,眼看就要掉下去。
他大笑着搂住我的腰,把我往面前一带,凑到鼻尖前:“掉下水的美人本来格外销魂,只是你身体弱,怕是经不得。”
是昨天那个人。
我将手抵在他胸口使劲地推他,谁知他稳如磐石,竟然纹丝不动。
他笑:“小猫似的爪子,想推谁?”
三番五次的羞辱,我实在是气愤难忍,板下脸来:“这位爷看清楚些,我不是院里的倌儿,您可别会错意了!”
他笑得愈加恶劣:“我知道,你不是个卖身的倌儿。只是仙栖,白练掉进黑池子里,还能白多久?”
我怒极反笑:“我生下来就在这儿,还不是好端端的活到了现在?”
他敛了笑,往我脸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末了,还是笑:“生得这么好,还没叫人得了手去,你是有几分本事。”
他一手仍死死的圈着我,一手不由分说拉起我的一只手,拿到眼前细细地玩赏了一遍。
我恼羞成怒,使劲地扯,从不能把手从他手中扯出来,反倒把自己的手拉扯红了。
他竟低头往我扯红了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语气狎昵极了:“昨天见了你,就想知道你这双纤纤水葱手,是不是真的会弹琵琶,晚上想弄个究竟,你却不肯来。说起来,这样漂亮的手……不知有多销魂呢!”
不知是想出了何种猥琐下流的事来,他那笑容看得我格外瘆得慌。
我抬脚往他脚上使劲一踩,拼命挣出半分,往他脚那儿啐了一口。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笑:“仙栖,你就这点本事?”
正和他纠缠不清地烦闷,远处忽然传来师哥爽朗的笑声:“小七,在哪儿猫着呢?不练晨功了?荒废了,上哪儿哭去!”
我急了,跳脚要甩开他的钳制。
他像捉着耗子的猫似的,可着劲地玩手里的耗子。
他笑:“哦?小七?那是你的情哥哥?”
我忍无可忍,往他脸上啐去!
他一个反手将我反扭到身前,使的劲奇大无比,我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扭断的声音。我疼得直打哆嗦,就听他在我耳边沉声说道:“我喜欢你,可不代表我肯纵容你。将来到我府上了,怎么宠你都成,只不许你像刚刚那样撒野。”
我破口大骂:“去你娘的!谁要去你府上?你以为你那儿是天宫宝地啊!死了你那份腌臜心吧!”
他手下的劲越发大了两分。
我疼得倒抽起气来。
他空出一只手,往我嘴上使劲摩挲起来:“装得不是挺温顺的么?怎么突然骂起娘来了?谁教你的规矩?”
师哥的呼声越来越近,我再也顾不得,拼命挣扎起来。
也不是头一遭有眼花了的调戏我,可大家都是来取乐的,谁不是知道了我不是倌儿后也就罢了?谁还像这个人,非要逼良为娼?
“你情我愿的不好么?”我急了,“长秀很喜欢你,你又何必来招我?”
他冷笑:“我就好你这口,要不是你三番两次的拒绝我,我也不至于对你这么上心。你要怪,怪你自己吧!”
……天王老子也没有这么不讲理的!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财主大老爷了,抡起一脚往他身上踹去。我虽没练过功夫,可踹个登徒子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