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逗我似的顿了顿,笑:“可惜鸟就是鸟,没人的骨气,到底没能撑住,不还是吃了食活了下来?后来每当我闷了,还知道唱歌给我解闷呢!”
他话里有话,我岂能不知道?
“我又不是鸟雀!”
乔炳彰褪下手上的扳指,捏在手指尖上转着玩,过了良久方笑道:“是啊,你不是鸟雀。仙栖,我觉得,你比鸟雀聪明多了,也会识时务多了,你说,是不是?”
我怒极反笑,问他:“难道我不应你的,就是不识时务?”
乔炳彰笑,笑得极为无辜:“哎,你这不是很明白么?”
我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那我偏不识好歹!偏不要你的抬举!”
“那也好。”乔炳彰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衫,说道,“你要是放得下,我自然也没的说。”
“你什么意思?”
他笑:“倘若你舍得你那宝贝师哥还有痴情姐姐,真不在乎这人情世故,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乔炳彰将扳指戴回手上,敛了笑容:“这样更便宜我,把你捆了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扔去,连问都没人问一声。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当笑话看,还真能娱乐娱乐我不是?”
“简直无耻!下流!”
我一转眼,看见台子上的空花瓶,也不知哪来的怒气,抱起那瓶子就朝他砸去!
那花瓶自然不会飞那么远,乔炳彰也不动,只冷眼看着我砸了花瓶,又去抱另一个。
他不拦我:“你砸,可着劲的砸。我一个也不要你赔。要是你把这一屋子的瓶瓶罐罐都砸了,能砸出个笑来,我倒情愿你放开了砸!”
我一听这话,顿时丧了气,抱着花瓶的手一松,随它就这么落在地上,砸了个片片乱飞。
再不能与这种人呆在一起,否则非得疯!
我看了一眼屋子的正门,又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前无进,后无退,我咬咬牙,往后退了两步,跟着飞快地朝屋门撞了过去!
余光瞥见乔炳彰居然震惊了,他这次可来不及拉我,我的决定,更是由不得他篡改!
猛地一下,我狠狠撞在了门上,把锁住的门给撞得剧烈晃了晃,可惜还差点。我不死心,想要再来一次。
“你干什么!”乔炳彰突然暴呵。
我不理他,要他管!
我沉下去,还想再去撞一次。我不信,就撞不开了!
乔炳彰冲向我,我冲向门。
老天!我在心底祈祷,让我出去吧!情愿供奉你!
我这么想着,竟跑得比乔炳彰快半步,再次狠狠撞在门上。疼得我半个身子都麻了,可那门前后直晃,就是不见开!我恨啊,这有钱人家的门都是拿什么做的?
有心再来一次,可我胳膊和右半侧的小腹疼得发慌,一时难以动弹。
乔炳彰凝视着我,神色难辨。
他缓缓在我身前蹲了下来,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右胳膊。
我懒得揣摩他的想法,抱着胳膊侧过身去,躲开他的碰触,眉头也皱了起来。
“仙栖,你找不痛快?”他说着,语气也不善起来。
“滚!不要你管!”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眉间的戾色越积越浓。跟着,他一把抓过我的左胳膊,将我往地上摁,一面去拉扯我的衣服。
我大叫起来:“干什么你!滚!滚!”
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正在我恨命的时候,他突然停了扒衣服的手,重重摁在我的肋骨上。
想来是撞青了,我被他摁得直打颤。
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跟着是疾呼:“五爷,五爷!您在里头吗?”
是兰英的声音。
她见屋里没有回应,把门敲得愈急了,叫得也愈尖锐了:“五爷,五爷!”
我怒瞪向乔老五,心里暗道,兰英多胆小的一个人呢!逼急了,也能和人翻脸的!
乔炳彰大约是没想到兰英自个儿跑到这里,脸色一变,接着摁在我身上的手冷不防地使劲一摁——我没防备,疼得一下尖叫出来!
门口兰英的敲门声停顿片刻,随即就听兰英尖叫:“五爷,五爷!里面出什么事了?您再不应声,管家就要砸门了!”
就听她又和管家说道:“你说屋里没人,刚才那一声又是谁叫的?倘若五爷出了事,是你担待得起得么?”
好个兰英,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你竟比我有主意!我自愧弗如!
我眼珠一转,随即也叫:“五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好歹出个声啊!”
乔炳彰本是一脸凶厉,没想到我竟来了这么一招,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笑:“仙栖,你……”
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管家已哆哆嗦嗦地在门外试探着喊:“爷?五爷!”
乔炳彰盯着我,良久方笑:“仙栖,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倒是越发让我惊喜了。”
他凑到我耳边,不顾我惊慌的神色,低笑:“你放心,我不用强,自然也有手段让你服服帖帖的。”
他说完,松开手让我起来,一面应付门外:“我没事,你让兰英姑娘进来吧!”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门声,紧接着,门刚被吱呀推开,兰英已经夹着风冲了进来,张口就喊:“仙栖!”
幸而我已经拉好衣服站了起来,不至叫她看见我这幅狼狈样。
我勉强笑了笑,回应她:“兰英,我没事。”
管家看着好端端的乔老五,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乔炳彰亦恢复了人模样,他朝着管家挥了挥手,说道:“既然把兰英姑娘送到了,你就退下吧。再备点好酒菜,我请兰英姑娘和仙栖喝两杯。”
看着管家唯唯退下,我方知自己逃过一劫。
第11章 脱险
兰英惴惴不安地看着我,没了刚才叫门时的胆量豪气。她本是个柔弱无依的女子,只不过是为时所逼罢了。
我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的。
乔炳彰在屋子正中间的案几边坐了下来,抬头看见我和兰英都杵在那儿,不由挑眉笑道:“坐啊。”
兰英抱着琴,期期艾艾说道:“五爷,奴家出来好些时日了,妈妈该着急了,能否让奴家和仙栖先回去,改日再登门回礼?”
乔炳彰轻笑:“我一个曲子都没听呢,你就要走?沁芳楼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我捂着右胳膊缓缓坐了下来,胳膊上一刺一刺疼得发慌,却叫我记着,眼下是在豺狼虎豹的地盘上,哪有我任性的份?为今之计,唯有拖延过去,才是硬道理。
兰英见我坐了下来,只得也缓缓坐了,抱着琵琶低了头,眉尖染了几分愁怨。
她还是个孩子呢,我看着她微微有些肉乎的脸颊,心中忽然一软,我比她大,又是男子汉,我得保护她。
这个意识一旦生根,立即付诸了行动。
我往前挪了挪,将兰英半挡在我的身后,在乔炳彰玩味的笑容中,说道:“五爷,我右手受了点伤,今天的曲子怕是不能弹了。不如这样吧,我听说五爷爱下棋,正巧得空我也爱杀一盘,今天就请五爷屈尊和我杀一盘吧!”
其实我连他会不会下棋都不知道。
可不是说,大户人家出身的,连小姐都是琴棋上的高手么?也不算冤枉了他。
乔炳彰似笑非笑:“你要和我下棋?”
我点点头。
他反问:“若我不愿意呢?”
我笑了:“仙栖自然也不能违拗五爷的意思。”
他沉默一会儿,这个空档里,管家领着人来送上酒菜。趁着他们布菜的空儿,兰英悄悄扯我的衣角,关切极了:“仙栖,你胳膊疼得厉害么?怎么脸上出了这么多汗?”
我摇头,骗她:“不疼,就是不太好活动它。”
哪里能不疼?我什么时候愣是把自己往门上撞过?现在一片都麻了,一摁钻心的痛。要不我也不至于要和乔老五下棋来拖延时间了。
布好菜,管家带着下人鱼贯而出,中间一个字也没说,很是训练有数。
也是,乔家好歹是一方名望之家。
乔炳彰执起酒壶,翻出两个空杯,分别倒了一些酒,一杯递给兰英,另一杯拿在手上,看了看我受伤了的右胳膊,放在了自己面前,笑:“你既然伤了,就别喝冷酒了。”
他举杯向兰英示意:“来,兰姑娘,我敬你一杯。”
兰英慌忙端起酒杯,回敬:“兰英谢五爷抬举。”说着,抢先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乔炳彰笑了笑,也抿干了杯中的酒。
他执起筷子点了点面前的龙井虾仁,笑道:“兰姑娘,动筷子呀!”
兰英愣了一下,她们陪客人的规矩,是只喝酒,不上桌吃饭的。
谁知乔炳彰已经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我面前的碗中,笑得极为温和良善:“仙栖,你不方便,我帮你。”
我和兰英谁也没动筷子。
乔炳彰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笑道:“可不早了,你们不饿?”他兀自夹了菜往嘴里送,嚼了嚼咽下之后,笑道:“我可是到了点就得吃的。你们不吃,是嫌我府上的饭菜不合胃口么?要不,你喜欢吃什么,我叫他们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