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恨不已,一拳捶在了窗棱上。
却听得身后一声满带着戏谑的笑。
我闻声跳脚,飞快转过身来,不想正对上乔炳彰充满戏弄的双眼。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抖了:“你、你、你不是……”
“我不是在隔壁么?”他接了我的话,轻笑,一面向我走来,“仙栖,你可真傻!你在这儿呢,我为什么要到别处去?”
我不能言语,只能紧紧盯着他,眼看的他近了,猛地一闪身,往右手边的一座四面屏风后躲去。
我一脚刚迈入屏风后,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刚刚一进来没看见乔炳彰的人,他铁定是在这后面藏着!
乔炳彰似乎不在意我躲他,轻笑:“仙栖,你跑什么?”
他见我不理他,兀自笑道:“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借口请别人来,只怕你还不肯。如今既到了我的府上,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我反驳他:“若是五爷打着自己的名,我铁定是不来的!”
他笑:“这话可是太伤我的心了。”
忽然“叮”的一声,我心上一扰,莫名觉得这音色耳熟极了。就听他又笑道:“仙栖,我把你的宝贝琵琶修好了,你也不看一眼,说一声谢?”
是我的琵琶!
我连忙转了出来,伸手:“还我!”
他抱了我的琵琶,时不时地抚一下,笑得不怀好意:“仙栖,你就副语气和我说话?”
我挑眉:“你要听好话?”
他竟真的点头。
——厚颜无耻
我冷笑:“那您找别人去吧!我天生一张尖刻嘴巴,不会奉承人!”
乔炳彰死死盯着我,像极了盯着肉的恶狗。他却仍是笑:“仙栖,我知道,你不是个会奉承人的人。我呢,也不要你的奉承,只要你肯服个软,我不为难你。”
这话太气人,说得倒委婉含蓄许多,也还真为难他乔五这样的人了!
“若是我不肯服软呢?”
他抚了抚琵琶身,笑着反问我:“你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逼到这个节骨眼上,我发狠赌咒:“我不是玉,也不是瓦,只是若有人逼狠了我,宁肯与他同归于尽!”
听了我这话,没想到他笑得更厉害了,他边笑边摇头,叹道:“仙栖,没想到你对我,竟如此一往情深!从前是我错怪你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我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不是疯了,否则此话从何谈起?
他笑:“生同寝也罢了,竟要和我死同穴!如此深情厚谊,叫我何以为报呢?”
我瞪大了眼,委实想不到他竟能睁着眼睛愣是把黑的说成白的,这般说大瞎话!
气恼得我结巴:“你、你、你无赖!”
他浑不在意,笑:“仙栖,像你这样油盐不进的,不无赖点,怎么成?”
眼见得我要顶撞他,他立即抬手制止我,笑道:“好容易请你来,又支开了旁人,可不是找你斗嘴的。”
他站起身,朝我走来。
我连连后退两步,撞在屏风上。
乔炳彰见我避之不及,竟乐了,伸出一只手来不由分说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往屏风后拽。
我当不过他的力,被他拽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摆了一把琴,我刚躲进来的时候太急,没有瞧见。一定是他上次所提及的宝琴。
真是宝琴,那琴身极为漂亮板正,我只看一眼,就想伸手去弹。
然而我僵在那里,死活不动弹。
乔炳彰笑:“这可是百年的老红松做成的,声音又润又净,可是难得的上品。你不试试?”
我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技艺拙劣,怕玷污了五爷的好琴!”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从琴面上一划而过,琴弦被他手微微挑动,顿时发出泠泠之声,圆润低缓,不张不扬,果真是把极好的宝琴!
大约没人知道我多爱琴——琵琶乃是吃饭解闷的家伙,琴却是知心之物。
我的心事大概都写在了脸上,乔炳彰微笑:“仙栖,为何不来试试?虽是我的琴,可我也是特地请了你来的,为的可就是这把琴啊!”
虽说豺狼的话不可信,可眼下我被困在屋里,屋外连个自己人都没有,我只能尽力自保。只得试探着问他:“难道,我弹首曲子,你就肯让我走?”
乔炳彰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深知这次若是不暂且应付着他点,是很难逃脱过的,便走过琴前,跪坐下来。
他亦在我手边盘腿坐下,笑道:“我偏爱听《胡笳十八拍》,烦你给我弹一段。”
这倒不难,我点点头,轻拨慢捻,拣了中间一段黄钟调来弹。
他跟着慢慢晃起脑袋来,显然很是享受。
真是把好琴,无论乔炳彰是否在我身边,他都不能扫了我的兴致,琴声低沉浑厚,宛若君子雅音,不是乔老五这等人所能真心欣赏来的。
一段弹完,我双手覆在琴弦上,久久不能平缓。
沉默良久。
抑或是半天过去了,乔炳彰忽然低笑:“仙栖,你可知为何我对你如此这般的念念不忘?”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沙哑,激得我浑身寒战,我悄悄往一旁挪开半寸。
“仙栖,你是本该翱翔九天的凤凰,偏偏落在尘埃里也就罢了,可你偏不受一点的污染。”他朝我看来,神色深沉难辨,“世上的真君子难得,你这样的,更是罕见。”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怎么能不叫我心动?”
我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想逃。
还没挪开两步,就见他眼中厉色大增,突然朝我扑来!
我避之不及,被他狠狠压在地上,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第10章 逃过一劫
他压在我的身上,全然不顾我的挣扎,一只手从我的额头上抚过,缓缓插/入我的发丝中。
他的脸越来越靠近,手上攥着我的头发,也越来越用劲。
我被他扯得生疼,拼命拿手推他的胳膊。
乔炳彰盯着我,忽然一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低下头。我下意识跟着一扭脸,他的唇便擦着我的唇滑了过去,落在我的嘴边。
我大骇。
“乔老五,你个臭不要脸的!”
他贴在我的脸上,闷声轻笑起来,竟反问我:“仙栖,你躲什么?”
大约是嫌我推得他不耐烦了,他抓过我的右手,仔细看了看,竟凑过来要往嘴里含!
太恶心了!
“滚!滚开!”我声嘶力竭,恨不得咬死他。
他笑:“你嫌弃我?”说着,腾出一只手轻轻放在我胸腔上,缓缓摁了下去,不怀好意地玩笑:“还是,你怕了?”
怕,我自然怕。他是公子王孙,我是市井百姓,他打个喷嚏我们都得当打雷,而我们又算什么呢?
况且,那一耳光的滋味,记忆犹新。
可我仍是嘴犟:“怕?为什么?狗要咬人,我自然拿棍子打!我凭什么怕条狗?”
乔炳彰眯起眼:“你说我是条狗?”
他放在我胸膛上的手挪到了我的脸上,贴着我的脸颊,仿佛随时准备着,再狠狠给我一记耳光。
“别,我可没这么说!”我知道我在逞一时之嘴快,可我忍不住,每次对上乔炳彰,我总是怒火中烧,忍不住自己,“别玷污了狗!”
不能怪我嘴狠,要怪,就得怪他太不把我当人!
然而,仿佛我的话很有趣似的,他竟没有没有恼,把手在我下唇上,使劲一摁,逼得我露出牙来。他下劲摩挲着我的嘴唇,笑:“仙栖,你可真是张利嘴啊!好久没人和我说狠话了,如今听了,倒真新鲜!”
我冷笑,讽刺他:“常听人说,富贵人家大鱼大肉吃厌了,还去和穷人抢糠吃。没想到五爷奉承的话听多了,如今竟跑到我这儿找骂!”
乔炳彰闻言,抵在我唇上的手指竟往我嘴里一戳,摁在我的牙上,轻笑:“仙栖,你以为,还有谁敢这么骂我?”
他笑,笑得极为狎昵:“你能这样骂我,还不都是我给惯的?”
我仰倒,没想到人不要脸起来,竟能到这样的境界!真敬他乔老五是条汉子!
我懒得和他废话,好容易趁着和他掰扯的空闲,将一条腿悄悄挪了出来,此刻趁他笑得促狭,抬起来狠狠往他身上踹去!
他一个不察,被我踹到腿上,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我得了空,又滚又爬地往前逃,哪里还顾得上“形象体面”四个字?
乔炳彰就势侧头在那儿,一只手支着头,看着我慌张的样子笑:“仙栖,你能往哪儿逃?”
门被锁上,窗是死的,是啊,我往哪儿跑?
我咬着牙,往屋子阴影里躲。
乔炳彰不在意,他忽然轻笑着说道:“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金丝雀,捕到笼子里后不肯吃食。眼看就要饿死了,谁也没有法子。”
他看我:“仙栖,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还差一只脚,就隐没在阴影里了,听他问我,不由僵在原地。
他似乎并不真的想要我的答案,继而又笑道:“我说,你们都别管,就让那只雀儿饿死好了,它要真要有这骨气,我给它打个金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