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乘龙 (红海Marilyn)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红海Marilyn
- 入库:04.10
赤书焕趴在床上让使女捶背,“妹妹,稍微往下点,哎,对了。你叫翠云?闹鬼还魂什么的,你害怕吗?”
翠云掩了掩口,“我家老爷生前行端坐正,我不怕的。”
司空斛笔直笔直地坐在桌边,摊开纸笔,活还没干,先发一会呆,仿佛还是孩子脾气。
这孩子长得好,个子高腿长,从背影看去肩宽腰窄,其实已经是个大人。
赤书焕推开翠云的手,坐起身来喝了口茶。
“小司空,十九师叔也不清楚你跟大师兄到底……到底是有什么嫌隙。但是有几句话,该讲还是要讲。大师兄有大师兄的苦衷,不管他做什么,你别怪他。”
司空斛落笔的手腕一顿,生生在纸面上划开一道肖似陆僭笔迹的屋漏痕。
赤书焕道:“这些年魔界不振,还是因为十几年前那一战,掌门重创了魔尊。”
“那一战听来轻巧,实则掌门赴战之时,全蜀山都抱着必死之心。师父走前,师娘说:‘你是蜀山的天。你要是回不来,天就塌了。’”
话是这么说,但没人知道蒙云中回不回得来,陆僭蒙青童赤书焕等人还都是孩子,帮不上什么忙。
那时,蒙云中信手揉一揉陆僭的发顶,对华金说:“那就要有劳你,让僭儿长成堪为补天的栋梁。”
赤书焕突然拍了一下脑门,笑着说:“说起来,你师父也是很有意思,重点跟别人永远不一样。掌门走后,他问了师娘一个问题。你猜他问的是什么?”
司空斛道:“他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以命补天,陆僭不是不愿意,那么小的孩子对此还没什么概念。
但看司空斛的求学态度就知道,陆僭此人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他问的的确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赤书焕敛去笑意,慢慢地说:“没错。师娘告诉他,因为我醉心炼丹,因为大师姐毕竟是女孩子,只有他上智过人,法气清良,是天降云泽,必将担当大任。没有人有资格舍弃和浪费自己的天命,天道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陆僭和蒙青童、赤书焕生来一样,都是快活自在的年轻人。
但在堪当大任的细碎语句中沉浮半生,“我”与“众生”终于自然而然地生出分野。
陆僭在漫长的暗示中长成如今的样子,就算带着司空斛远走十八年,心底里始终都有一片空地留给蜀山和蜀山撑起的三界——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一片隔绝黑暗暴虐的天,而且他确实是。
司空斛笔尖顺下去,沿着那道屋漏痕挑起勾画,气定神闲地说:“我明白了。”
这次轮到赤书焕一愣,“明白什么了你?”
司空斛说:“我不怪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怪师父。”
陆僭对世人有多少恩慈,便对他有多少愧疚。司空斛恐怕永远都不会忍心怪责陆僭,何况,做错事的是他自己。
司空斛仔仔细细地询问管家,仔仔细细地把闹鬼还魂的细节记录下来。
赤书焕道:“小司空,以前没发觉你有捉鬼这个闲情逸致。”
司空斛留给他一个板正松闲的背影,随口道:“没捉过,试试看。”
捉鬼降妖,自然是修道者最基本的修为,从“金简玉札”的壮烈事迹中可以得知,陆僭没少做过,若非如此,他也成不了那片天。
司空斛有一点想懂,有一点跃跃欲试,有一点想要重蹈覆辙,还有一点想要悄悄替陆僭行道的好心。
赤书焕就叹了口气,“你要怎么做?”
司空斛道:“鬼可还魂,我可招魂。招来那鬼魂的魂魄,一问原委便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好像都很想直接在这[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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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不嘻嘻嘻嘻嘻!
第44章 鬼将
赤书焕晃了晃脑袋,一脸疑虑突然一扫而空,很欣慰地躺了回去,“翠云,我腰痛!”
不管人鬼魔道,凡事开诚布公,这倒是陆僭的路数。
不过司空斛哪来的底气招魂?
招魂不难,但招魂引来魔气波动,到时候他要跟闻风而动的蜀山长老们血战良乡?
结果司空斛诧异道:“怕什么,真让他们追过来了,我长着腿不会跑的吗?”
赤书焕这才发觉,司空斛就算被陆僭扔了,也还是很护短,就算跟长老们短兵相接,司空斛也舍不得让他师父难做。
这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暗恋明缠,赤书焕选择闭嘴沉默如翠云,爬起来去跟司空斛捉鬼。
大街小巷万籁俱寂,过了小半夜,簇新棺木已经重又腐烂,散发出草木的腐臭气息。
司空斛敲敲棺木,又等半晌,还是无声,迅速放弃沟通,捏个诀往棺材板上一拍,“出来。”
三道黑气“扑簌簌”地被拽出棺木缝隙,又被随之而来的三道黄符拍出原型,咣咣咣化成三个面白唇青的形体跪在地上。
三只鬼穿船员衣衫,声音都很嘶哑,胸口开着一道大洞,里面似乎仍在渗血一般,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湿寒,一个个尖叫:“王海臣!王海臣还命!王海臣还命来!”
这倒有意思,王海臣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来讨命,王海臣死了,他们倒来作死了,可见人怕鬼没有道理,鬼怕人才是真的。
司空斛打了个呵欠,扶着木板往后一跳,坐上王员外的棺材板,睥睨众生地一抬下巴,“你是首领?”
为首的一个不予回答,用沾着海底污泥的长指甲扣上喉咙,逼迫自己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号。
司空斛和王大小姐抱臂冷眼旁观,赤书焕和大小姐的倒插门相公躲在后头看热闹。
天色深黑,此时遽然起风,海风的咸湿潮冷冲了进来,裹挟着窸窸窣窣的破风之声。
黑风湿浪呼啸着穿过良乡静谧的街道,在王员外家门前凝成十名水手的半透明形体,简陋粗布衣上俱是泥污海腥,胸口与四肢上巨大的创口仍然湿润。
司空斛不发一言,抱臂等待。
直到那阵阴冷的窸窣声停驻,十名水员魂魄歪七扭八地让开一条通路,最后面的一个“人”方才走上前来,微一拱手,“在下柳上原。”
跟那群破衣烂衫的粗人鬼相比,这个柳上原还算是十分有人样了,匀长苍白的鬼面孔上虽然纵横着几道血迹,但神情安静,颇有书卷气,在盔甲之下穿着的乃是读书人的青衫,但杀伐之气明摆着,将军就是将军。
看来这些船员并非正经船员,十有八九是柳将军的麾下兵将,死得不当其所,怨气太重,不能转世,刚刚巧碰上了万鬼泉曲大乱、三界魔气震动,所以才会现世还魂——说来说去,此事确实该算到司空斛头上。
司空斛一挑下巴,颇赞赏似的问道:“有什么冤屈?”
柳上原微一沉吟,“在下麾下之人所遭受的,若说是冤屈,便是轻视折辱,原本不该多提。但少侠既问冤屈,在下便论一论冤屈。”
王大小姐恨不得一脚踢爆这鬼的漂亮脸蛋,当即忍不住叫骂:“你有什么冤屈?我父亲清白一世,到头来被你们凭空赋污名,我父亲的冤屈又要与何人说?!”
柳上原十分平静地看了她一会,移开目光,轻声道:“看来王相至死都不打算说实话。寄望于王相的当年之勇,是在下唐突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王海臣当年在“三点金”害了这帮人。
赤书焕要烦死文人这股子酸溜溜了,直接一拍棺木,“有话直说行不行?”
柳上原揭开王大小姐的乌龙茶盖,合眼闻了一会,柔声道:“大小姐,在下与王相常年出海征战,虽不曾见过你,却常听王相提起独女聪慧,可惜至死不得一见。”
他怅然地直起身来,目光扫过身后的那一团团摇摆不定的人形雾气,半晌长叹一声,“就这么悠悠荡荡,有多久了?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我都记不清楚了……明明都是英雄啊……”
柳上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却是个会讲道理的人。
三十年或者四十年前,王海臣还是权倾朝野的帝师。
朝野之上争斗从未平息,四海之外更有倭寇作乱,边境不宁,路有饿殍。就在这个空当,小皇帝却拉着他心尖尖上的陈贵妃回了一趟岭南,省亲。
岭南海外倭患最烈,加上贵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亲省得腥风血雨,小皇帝去的时候还和贵妃成双作对,回到京师的时候变成了孤家寡人——陈贵妃是海盗出身,小脑瓜里有的是讲不通的道理,小皇帝非但摁不住她,还有好几次被她摁着打。
小皇帝思来想去,也是被打服了,只好任由路子太野的贵妃回到魔教当教主。
他自己回到朝中,命王海臣组建海船舰队,收编陈贵妃麾下的义兄——也就是柳上原将军。
柳上原出海抗倭,一来一回,就是五六年过去。
柳上原、王海臣和扶桑倭寇在东海之上炮舰齐发地激战旬日,千机算尽仍旧无法全身而退,正在胶着时,一队海盗船悄无声息地浮出海雾,黑锋大旗迎风招摇,火炮齐发,瞬间击沉数艘扶桑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