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应盘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这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了。
古方言的诗歌在他脑袋里回荡,黑色天神,白色天神。太久远了,他只要看到眼前。猫儿如果出了事,他绝对更疯。
言辞醒来,眨眨葡萄眼,小短腿儿伸向林应,爪爪的小肉垫,粉色的。
晚饭树苗儿在林应家吃的。问他林召呢,他说爸爸出门了。等晚饭时为了不让言辞帮倒忙,虞教授让他配陪树苗儿玩。树苗儿拿两面小镜子往言辞身边一放:“看好多猫猫!”
镜子里的言辞,在深邃的无限空间里无止地复制,延伸,仿佛被困在无边的虚幻里。言辞炸毛,蹦起:“喵喵!”
树苗儿安慰他:“没事啦。镜子先生说,这只是光的反射折射。”
镜子先生准备好晚饭,树苗儿欢呼一声,去洗手。言辞低头看看镜子,尾巴尖尖上的毛还炸着。
本来打算让树苗儿在家过夜,林应突然接到沈肃肃电话,她想树苗儿。林应送树苗儿回家。树苗儿下车的时候握住林应的手:“叔叔,你经常来行吗?我和妈妈都很害怕。”
林应跟着下车,领树苗儿回家。沈肃肃神色不自然,站在门口迎接。
“我哥呢?”
沈肃肃干笑:“他这几天出差。”
出什么差,捧高踩低吃人血肉的避之不及!林应没追问,低头看门边上的花坛。泥土新翻过,植物都拔掉。林召又埋什么了?老宅还给他送东西?
林召只会让他别管!
林应踟蹰,心里跟言辞道歉,捂住胸口低声道:“亲大爷,请求您保护树苗儿,您是我的亲大爷。”
他摘下将军印,给树苗儿挂上。将军印挂在树苗儿小小胸脯上,林应对沈肃肃道:“嫂子,为了树苗儿,这个将军印千万别拿下来。”
树苗儿很新奇,用小手摸摸将军印。
林应揉揉他的脸蛋:“叔叔生日快到了,请你去游乐园。”
第78章 78
78 生日下
言辞一直犯困,原形绒绒一团,蜷在沙发上。虞教授担心:“言辞,你不舒服?”
言辞微微睁开眼:“可能是热得吧……”
虞教授蹙眉:“不对劲,言辞你除了困还有别的吗?去医院看看吧?”
韩一虎收拾碗筷,心想言辞这模样顶多去宠物医院,不过说出来虞教授非要翻脸。
言辞小毛脸儿嘟着,一脸委屈:“就是困……”
虞教授抱着言辞:“那你睡吧。”
言辞窝在虞教授怀里,安安心心睡过去。
他梦见乌发白袍的年轻人。
爸爸。
弥明抱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他。
弥明有一对美丽的圆眼睛,眼神有神光,慈爱怜悯。言辞含泪:“爸爸,我很想你。”
弥明亲吻言辞:“我不是你的爸爸。你是白泽,你为天地化育。”
言辞很固执:“爸爸。”
弥明笑得温柔怜悯:“白泽还能归来,天地之恩,万物之幸。”
言辞哭得更凶,弥明不舍地用脸蹭蹭他的小耳朵,轻声道:“拂凶除晦,保天长存,安收三界,保镇隆平。”
虞教授发现言辞睡着睡着哭了,毛毛脸精湿。虞教授捏捏他的小耳朵:“言辞?”
言辞一醒来,看见虞教授的圆眼睛,哭得更厉害。
虞教授急得打转:“你变回人形,咱们去医院吧?”
韩一虎收拾了碗筷拖地,低声嘟囔:“小孩子做恶梦用得着去医院么。”
虞教授突然想起来:“林应呢?”
韩一虎拄着拖把杆:“送树苗儿了。”
虞教授一看钟:“该回来了。”
林应打电话,把温组长叫去公司。温组长先到,两片眼镜片反着电脑蓝盈盈的光,看不着眼睛。林应进他办公室,温组长一脸凝重:“老大,你确定查林总么?”
林应直接问:“你能不能看到交通摄像?”
温组长确认:“林总问起来要怎么说?”
林应皱眉:“我查他,他能杀我么?”
温组长心中咆哮:林总不杀你,他杀我!
面上一派平静:“我一贯尊重隐私。”
林应看他:“你查路组长呢?算尊重他隐私么?”
温组长立刻进入状态:“我马上进交通系统,查林总的车去哪儿了。不过我觉得查车没用。”
林应这才想起来,他们每次去老宅,总是要有小心的准备。他列了几个车牌号,让温组长查,他立刻去给路组长打电话。路组长在家练拳击,打得正在兴头上,林应道:“马上给我滚过来。”
温组长突然补一句:“您让他洗了澡再来。”
林应看温组长。
温组长凝重点头。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印证了林应的猜测。
林召,去老宅了。
路组长和温组长全部保持沉默。傻是假傻,聪明是真聪明,监控里录到的,林总没开自己的车,一路往北。
林应看不清车里林召的表情,林召只有一个侧影。林召的日子多艰难他无法想象,林召不惜一切艰难竭蹶建立的王国崩塌只是别人一句话。老先生把他扔出羽翼,他立刻就会被别的恶狼分食,如同躺在餐桌上各种珍奇异兽。
一道菜,而已。
林召迟早要去柏山。
老宅,在柏山。林应从来没进去过。
林应眼前一黑,立刻扶住桌子。路组长瞬间扶住他:“老大?”
林应的身量也就路组长能架住,他一阵心慌,不知道为什么。温组长比别人多一对眼镜片,率先发现林应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两个嘴角往外咧。幅度很小,但是吓人。
温组长心想小林总不是狼人变身吧?今天满月?
路组长没那么心眼儿:“老大我送你回去?你这样开不了车。”
林应吐口气:“谢了。”
窗外的夜空低沉地压着雷,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只有雷,声音悬在人脑袋上,隐隐窥视,伺机而动。滚了好几天,声音不大,但感觉在逐渐清晰,似乎是千里之外的庞大战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巨大的车轮将要碾过所有罪恶。
温组长恼怒,真情实感打雷打这么久,倒是下场雨啊!
路组长开车回林应家,林应在车后座仰着,路组长担心他是不是昏死了:“老大,你去医院看看吧?”
林应抬手捏鼻梁,显然没死,让路组长松口气:“没事,这两天太热,睡不好。”
路组长不再说话。
路岑年轻时候也狂过,挨过小林总结结实实一顿揍之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对他无限仰慕。小林总当年在部队里也是传奇,可惜受了重伤,不得不退伍。这难道是后遗症?说回来小林总后遗症这么厉害,还能胖揍自己,真够牛×。
开到家,林应苏醒,一拍自己大腿,强迫自己振奋精神,没事儿人一样下车开门:“我回来了。”
言辞趴在虞教授怀里,听见林应的声音,睁开眼,小小声:“喵。”
林应用手心捧着言辞:“怎么了?不舒服?”
言辞在他手心蹭脸,打个滚儿。
林应把言辞捧上二楼,温柔放在床上:“你先睡。”
言辞舔舔林应的手指:“我想给你过生日。”
林应低声笑:“好。”
言辞想了个烂俗的桥段,过生日那天,自己光溜溜,扎上大绸带躺在床上等林应。俗得言辞自己都过电似的一阵麻,麻完了又很期待,想看那时候林应得是什么表情。小猫儿自己嘿嘿两声,睡着了。
林应看出猫儿在憋坏主意,他爱恋地亲亲他,毛绒绒的小身体一起一伏甜甜地呼吸,进入温馨梦乡。
愿我的猫儿一辈子不做噩梦。林应想想,轻呼梦神名讳:“趾离。”
林应突然手机震动,走出房间,低声接了个电话,看见韩一虎。
韩一虎站在走廊里。双手插兜,眼睛里有年轻人勃勃的光。林应有点惊奇,觉得韩一虎跟他更像亲兄弟,他二十多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韩一虎咧开嘴,对林应笑:“林召去哪儿了?”
林应平静:“问这个干什么。”
韩一虎还是笑:“去老宅了。你觉得他去老宅做什么?做交易吗?”
林应没回答。
“林召能用来交易的,是什么?”
林应往前走。
“老宅就在柏山,你去过。”
林应看韩一虎。时间忽然停顿,铺天盖地的点点萤火穿墙而过,涌入走廊,流经两人。那是毕,荧荧飞舞,睁着不瞑目的眼睛,美如星河的冤魂。从南来,往北去,川流不息。绿色的荧光映着两个人的脸,林应和韩一虎,半明半暗,光影驳杂。
毕往北去,往柏山去。柏山绵绵不绝的力量正在往外倾泻,往柏山涌的,岂止是毕。
林应用肩膀撞开韩一虎的肩膀,下楼。虞教授坐在客厅敲报告,抬头对林应笑一笑。
“言辞还好吗?”
林应笑着回答:“有点苦夏,等凉快一点就好了。”
虞教授写完报告,回房间,韩一虎坐在床上,盯着虞教授的手表出神。虞教授喜欢手表,随身带着的一只是定制的,异常昂贵。韩一虎刚好对手表没什么兴趣,很少见他戴。虞教授奇怪:“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