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很高兴:“谢谢啊,小伙子。”
小伙子抬头看她。
老太太怔怔道:“小伙子,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
小伙子可能是被太阳晒得,眼睛发红:“我看您也……亲切。”
他推着推车:“我帮您把东西送回家吧。”
老太太乐呵呵,用手帕帮他擦汗:“谢谢,小伙子。晚上在家吃饭吧?”
小伙子强笑:“不用了。不用了。”
老太太神色没变。小伙子默默走,她就跟着。小伙子似乎在想心事,下意识地往家走。老太太什么都不说,她看着他。
小区就在附近,走过去,走进楼道,搬上三楼。老太太打开家门,熟悉的厨房油烟气熏得小伙子差点泪崩。老太太站在门口笑眯眯拍拍小伙子:“最近天热,不要贪凉。不要喝冰啤酒。”
小伙子低头,看不清表情,胡乱点头,落荒而逃。
老太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
小韩警官咬着牙,生怕哭出声。
太阳快下山,林应扛着一只白色保利龙箱子站在林召家门口踟蹰。林召在书房里不吭声,最后还是沈肃肃看不下去林应汗流浃背的样子,出去开门:“林应来了?快进来。”
林应看是沈肃肃,点头:“树苗儿在吗?”
沈肃肃笑:“树苗儿学钢琴去了。”
林应扛着大箱子走进客厅,提高嗓音:“我知道,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也不跟我解释。那我不问。嫂子这个给他,就说我兑现诺言了。”
沈肃肃莫名其妙,看林应气冲冲离开,走出花园。汽车声音远了,林召才从书房出来。最近他赋闲,一身气势一点没减。沈肃肃打开保利龙盒子,里面是包装简陋的一种……冰棍儿?她没见过。
林召低头看那一箱子冰棍儿。几十年前的老东西,难为现在网上“怀旧”的人多,又重新生产。最简陋的甜水冻成冰,林家吃不起。
林应站在杂货店门口丢人现眼,巴巴看别人吃,被林召用力地拽回家。林应哭着跟林召说,等他有钱了,要给哥哥买一箱子。
林召捏捏太阳穴,低声笑。沈肃肃听丈夫的笑声,心里又酸又痛。林召其实是快乐的,这么大一箱子冰棍儿。
“别让树苗儿看见了。我慢慢吃吧。”
林应开车回家,已经入夜。夜风有些清凉的意思,一吹白昼的郁热。家里挺热闹,虞教授做点心,韩一虎言辞帮忙,看到林应回来:“今天一天过得好吗?”
林应笑笑:“还行。忙什么呢?”
言辞哼一声,不解释,接着帮倒忙。虞教授做完点心妥善装盒。言辞很得意:“我都忘了,我们白泽怎么可能屈服于空调?我们晚上去乘凉。”
林应赔小心:“我也想去。带上我呗?”
言辞勉为其难:“那带你吧。”
虞教授准备好食物,言辞手一扬,林应家门口突然不见,成为星空一隅的船坞,停着一艘贝船。
言辞帮虞教授把点心装上船,扶虞教授上去。韩一虎和林应跟着上船,贝船缓缓离坞,驶入星河。
言辞翻出四只酒杯,用一只酒杓舀一抹月色倒入酒杯,清清凉凉,柔柔亮亮。
高空清新的凉风掠过,扫除人间喧嚣。
虞教授举杯:“为今天一天。”
韩一虎和言辞林应一同举杯:“为今天一天。”
贝船行驶,上游皓皓星河,瀚瀚长天,下有繁华人世间,万家灯火。
“真美。”
“是呀。”
第75章 75
75 幼童上
树苗儿看见雨中有一个小孩子。
矮矮小小,面黄肌瘦。
郁热许多天,终于下雨。毛团子仰在席子上,感受难得的清凉。林应凑上去想撸一撸,言辞用爪爪推他:“你一过来,就一股热浪。”
林应属于火力特别大的人,他自己没感觉,有点委屈:“怎么我就一股热浪了。”
言辞懒得动,竖着耳朵听窗外的雨声。林应用脸盯着言辞的小爪子,硬是凑上去亲他。言辞睁开一只眼睛:“你看见以前的我了?”
林应点头。
言辞得意:“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很帅?”
林应蹭蹭他的毛毛:“是,很大,很帅。”
言辞忽然惆怅,看看自己的爪爪,这么一点点。
林应用嘴唇亲吻言辞的爪爪。言辞躺着,看林应压近的脸。
“大家伙。”
“嗯。”
言辞鼓起勇气:“我梦见自己衰竭,那之后,你怎么样了啊?”
林应的手虚虚地笼着言辞,他专注地看言辞有形有神有光彩的圆眼睛,这一对黑如龙晶的眼睛,从来没变。
“没怎么样。”林应低声道。
言辞两只爪爪扑腾林应的手指。林应撑着脸,侧躺着,跟他玩儿。言辞听到那个制作云阳护身符老人的灵魂重复地吟唱颂歌。
黑色的天生臣服于白色天神。白色天神衰竭,黑色天神暴怒,降祸众生,天罚灰飞烟灭。九道雷劈下之前,黑色天神抓出心与血,灌溉云阳花林。
“我有的时候,有些害怕。”林应捏住言辞的爪爪。
“怕什么呀。”
“怕我会再次失去你。怕这个故事是又一个轮回的结局。”
言辞舔舔林应的脸:“别害怕,别害怕。”
林应搂住言辞:“我现在,过一天,算一天。就是害怕,哪天一睁眼,你不在了。这个世界我已经不认识了,只剩你了。”
言辞尽量不挣扎,就是太热了:“世界没变,只是可能稍微透露了一点你没见过的一方面。既然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其实一直存在的,担心什么呢。”
林应在想林召。林召实在太反常,他一辈子奋斗来的地位正在垮塌,他连挣扎都没有。林应甚至不敢去想林召到底是为什么不不反抗,他怕知道原因更无能为力。言辞把两只眼睛全睁开,用爪爪拍他。
“你一个人害怕,加上我,咱们两个人,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林应一把抱紧他毛绒绒的小身子:“你在就行,有你在,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言辞安静三秒,鼓着小脸儿拼命挣扎:“热死啦!”
爪子都收起来的软肉垫扑在林应脸上,林应很享受,觉得这是最好的爱抚。
虞教授打着伞往外走,难得雨后清凉,雨珠在伞檐上沥沥一串挂下来。虎子站在车边看他,虞教授笑道:“怎么不进车里?”
虎子最近健身颇有成效,想来个湿身表演,估计错了雨势,现在狼狈得活像洗澡忘了脱衣服。他尴尬:“刚才还是小雨。”
虞教授拉开车门:“上车。”
“我身上都是水。”
“快点上车。”
韩一虎坐在副驾驶,看虞教授开车。虞教授的手指很美,修长如玉,特别是攥着床单子轻颤的时候。虞教授专心开车,韩一虎突然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虞教授打方向盘:“什么谢谢我?”
韩一虎叹气:“你帮我大哥介绍很多活计。”
虞教授很平静:“前段时间学院里需要用物流,所以我提了一下。你大哥做得确实好,其他大学也要用,自然就会和他合作。我并没有做什么。”
韩一虎固执:“谢谢。虞教授什么时候帮人拉过活,教授圈子里谁能得你‘提一句’?我大哥会努力认真做好的。”
虞教授对韩一虎笑笑:“你大哥人真的很好。他很为你骄傲,我也是。”
韩一虎伸手摸摸左腹。
那一枪他是结结实实挨上了。他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鼻子嘴往外涌血沫。那一瞬间他觉得这样也很好,躺在云阳怀里,平静地入睡。
韩一虎的血染了虞教授一身。
他倏然看到热烈如生命的云阳花林。
他感觉到温热的力量温柔地包裹他,他看到璀璨的云阳花林无止境地扩散,扩散,耀武扬威。
最主要最大的那一棵,就生长在他的血液上。他躺在树下,想起当年在这花树下对云阳结结巴巴表白,看到云阳身上的红斑,他还以为云阳对自己过敏,瞬间绝望。
云阳,我爱你啊。
韩一虎抓住虞教授的手指,闭上眼睛。他不打算告诉虞教授他的肝肺问题。虞教授身上木质的香气缭绕着他,他睡着了。
再醒来,在家里。云阳睡在他身边,他感觉心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柔软坚硬,天不怕地不怕。
开车回家,言辞没有冲出来迎接虞教授,看来林应那个儍冒还是有点用处。韩一虎和虞教授上楼,虞教授笑道:“你去泡个澡,别感冒了。”
韩一虎在浴室门口,慢慢脱衣服。他年轻结实的日肉绷在骨架上,虞教授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描绘肌肉的纹路,吹了个口哨。
“你说……‘小鲜肉’指的是哪里呢?”虞教授凑近,低声问。
韩一虎微微低头看虞教授:“我很高兴亲爱的还觉得我很‘鲜’……”
虞教授的手指温柔地按在韩一虎胸肌上:“很硬的肌肉,还是,更硬的……嗯?”
韩一虎扶着门框,想去捉虞教授的手指,那根葱白的手指蝴蝶一样忽而飞去,捉不住。虞教授低头往下看:“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