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没喝你的,也没拿你的,欠了你屁的人情?”
“老子一片好心!”
“唔唔,好心……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无耻之尤!宁某这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坯!”
“呵,谁怕谁?”
……
两人便放开手大打了一场。
陆漾被宁十九用法术和神识虐得鼻血长留,宁十九被陆老魔用武功揍得脸大了两圈。不过两人这次还算克制,不约而同全都留了力,没下杀招。
在陆家他俩根本不敢打,现在又有场地,又没人管,对方还很耐揍,不痛痛快快打上一回,简直对不起俩人好战的性格。
于是风起云涌,长歌回响,灵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只见一会儿一个人扑倒了另一个,掐脖子捣心窝;一会儿另一个又扑倒了这一个,敲骨头卸关节;一会儿两个人翻滚在一起,双双放弃了防御,只顾冲对方脸上拼命饱以老拳……
这一架来得诡异,亦结束得突兀。
陆老魔一口咬在了宁十九的脖子上,宁十九这时应该猛击他的后脑勺,或者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开,奈何手脚忽的一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陆漾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便满脸血污地偏过头看他:“还打不打了?”
宁十九亦是满脸血污,含混着说:“不打了不打了……你快从我身上下来。”
陆漾抚摸着宁十九的脖子,深情凝望着上面渗出来的血滴,摇头道:“不行,这可是我的战利品,不是人情,定要喝够了再走。”
宁十九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揪着陆漾的后脖颈把他远远丢了出去,自己则捂着脖子仓皇逃遁。
陆漾大笑着趴在石桌上:“我的娘,贼老天,你那是什么表情?感觉像我占了你便宜、污了你清白似的。”
宁十九犹待反唇相讥,却蓦的抬起头,悚然一惊:“有人朝这里来了——糟糕,是宗师级的修者!”
目前这座千秀峰上就他境界最高,灵气最足,神识最强,所以他可以完全隐匿自己的身形气息,不让任何人发现。但要是一个和他境界差不多的宗师阶修者来此,那他十有八/九得藏在小山沟里才能安全;而要是一个比他境界还要高上一分的家伙过来,他便怎么藏都没用了。
能来这座千秀峰的宗师阶修者除云棠外再无他人。而云棠的境界早就是炼神还虚阶巅峰的巅峰,绝对稳压同是此阶的宁十九一个头。
他肯定能看见宁十九,也能看出宁十九和他新收弟子之间不浅的关系——他会怎么想?
疑心重的话,他会觉得两个非人类混进蓬莱岛,难免不是人妖大战的前奏;疑心小的话,他会认为徒儿说话不尽不实,在外**匪类,自身也定不是什么善茬儿;最好的情况是云棠没有疑心,只愤怒于陆漾趁他不在,把他的千秀峰搞得乌烟瘴气……
可是对宁陆二者的关系,他不可能不问!
该怎么回答?
该给宁十九编排什么样的身份?
陆漾心念电转,眨眼间就想出了二十余套说辞,却因不可避免的种种漏洞而全部推翻。
来不及了!
陆老魔紧张得脸色发白,吼道:“你快走!”
宁十九这回简直和他心意相通,陆漾话音未落,他那边就拼尽全力开了一次瞬移大神通,啪的消失不见。
他那边刚刚离开,这边就有人走进了院子。
陆漾扶住石桌,喘了几口气,努力挤出平和淡然的微笑:“师尊,你怎么回来——”
冲着他笑容而来的是一道璀璨明亮的白光,以及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气。
陆漾猝然而惊,一击掌碎了石桌,合身斜斜扑倒,好容易与那剑气擦身而过。但避不开的剑气余风刺啦一下撕开了他肩头的衣服,顺势还在他肩膀上留了无数道细微而深刻的伤痕。
如此霸烈无方的剑意……
陆漾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来不及查看伤势,赶紧跪下叩首:“师叔!师叔恕罪!”
进来的那人一袭肃穆白袍,腰间长剑已是一半出鞘,剑身晶莹如冰,冷冽袭人。
楚渊笔直地走到陆漾面前,稍微收敛了一些剑气,却又直接拿剑鞘抵住了陆漾的头顶百会穴。
“我问你答。”
“……是。”
“那人是谁?”
“……师侄不知。”
“所来为何?”
“师侄……师侄还是不知。”
“与你何干?”
“……从未相识。”
“功力如何?”
“高深莫测……”
“你却能在他手下活下来。”
“师侄——师侄侥幸!”
楚渊便就此紧紧抿住了嘴,只盯着伏地颤抖的陆漾,眸色深沉。
陆漾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硬抗楚渊的剑气无疑是人间第一等折磨,那种细细密密、万蚁饲咬的感觉比启灵洗髓时更难受十倍。陆漾死命忍着,知道这不过才是开始——楚渊压制住人之后,每每总要随手奉上一记可“涤灵洗心”的神意攻伐。
可他忍到了四肢麻木的程度,楚渊依旧没动静。
陆漾用头抵着地面,能觉到鬓角的汗水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流,背后早湿得透了。心中反抗与放弃的思想此起彼伏,他迟疑着拿不定主意。
“这是要杀我,还是放了我?你拿剑一天不累,我跪着可是很累啊!”
又过了一刻钟,他不仅是四肢麻木,全身上下都已经没了感觉,唯有心境倒还清明:“嗯——这是在教训我吧,他不会杀我了。”
☆、第34章 杀剑断芒:执剑
这个想法让他重新燃起希望,又有了坚持的动力。
累点儿便累点儿,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行, 只要楚二能相信他的话, 不深入追究下去就行。折辱或是疼痛什么的, 陆漾其实并不太在乎——反正他很擅长忍耐。
于是他跪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楚二才缓缓收剑,道:“站起来说话。”
陆漾应了一声,慢慢爬起身, 稍稍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之后, 还不忘向楚二抱拳作揖:“师侄陆漾, 见过二师叔。”
“嗯。”楚渊无视了他的礼数, 自顾自走到碎成一堆石块的桌子前, 挑了一个最大最高的石头坐下去,道, “还是那句话——你心思太多,心性也不好。不过今日见你坚毅如松, 弯而不折, 倒像个可塑之才。”
陆漾不知楚渊究竟是贬他还是夸他,偷偷去瞧那位的脸色, 也看不出有发怒的迹象, 便私自当做赞誉来受了, 笑道:“谢师叔谬赞。”
楚渊却道:“还有一句,你敢听么?”
“……”
陆漾刷的就收了笑容。明明知道那多半不是好话,不听才是上上之策, 却偏偏还得装出无辜又疑惑的样子来,道:“师叔金玉良言,师侄自当洗耳恭听。”
楚渊便问:“缘何入魔?”
“……!”
陆漾的心跳便瞬间漏了一拍。
他努力控制自己夺路而逃的冲动,喘了一口气,飞快地思索楚渊说这句话的意图。
这位孤傲的剑修大人肯定没真的认为他已入魔。一方面,陆漾最多只在心里起过三观不正的念头,魔念尚未成型就让宁十九打断了,现在即使是天道真身在此,也不能指责他堕入了魔道;另一方面,如果楚渊真的以为他是个魔崽子,便是现在不入魔,将来也一定会入的话,早一剑过来除魔卫道了,还能有这轻飘飘的一问?
想到这儿,陆漾稍稍冷静下来,暗暗一咬牙,又一次跪倒在地:“师侄愚钝!敢问师叔何出此言?”
楚二看他梗着脑袋辩驳,似乎极为委屈的模样,微一颔首,道:“你不服?”
“……”陆漾虽然是跪着,却不像刚才那般伏在地上,而是昂首挺胸,直视楚渊,“师叔,此事事关重大。”
“那便是不服了。”楚二哼了一声,道,“黄毛小儿,胆气倒是不错。”
这又是一句夸奖大于训斥的话。陆漾对楚渊的态度愈发迷惑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凝神等楚渊的下文。
楚渊故意停了一会儿,吊足了陆漾的胃口,这才淡淡道:“说你自诩为正道人士,没错吧?”
“是。养浩然正气,循君子之道,此乃弟子家训,弟子不敢稍忘。”陆漾正义凛然地重重点头,全当自己混迹魔道的上辈子不存在。
“你是君子?”楚渊似是笑了一下,目光倏忽一偏,瞥向陆漾的全身於肿,不紧不慢地说,“那人呢,他又是正是邪?”
“邪!”陆漾正在生宁十九的气,便借此机会把那家伙骂了一通,“他悄无声息而来,见了师长就走,可见心虚得很,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楚渊点点头:“若你所言非虚,我这做师叔的却有一事不解。”
陆漾心里突的泛起了极为不祥的预警。
说错话了么?哪里说错了?
他斜眼瞄着楚二的动作神态,试探着问:“师叔何事不解?”
楚渊一字一顿道:“你的伤是贴身近战后留下的——贴、身、近、战。”
“……”陆漾读出了楚渊眸子里的讽刺意味,顿时张口结舌。
他一怔神时间,楚渊已瞪了过来:“为此你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