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该死的阴差阳错,这笔剪不清理还乱的烂账,究竟要找何人算,又是谁的错?
“这身青衫,穿在公子身上,苍翠如竹,好看的紧。”
“哎,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哎,别走啊!”
无人应,湖边依旧杨柳飘絮。
再一春。
秦歌死后,南烛向判官撂了挑子,独自回了修行的枫遗山,山上竹林成海,青翠苍郁,此后,再不复出,立誓永生永世守着一座坟。坟头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
吾妻-秦歌之墓。
第4章 寒鸦渡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习惯了一个人冷冷清清,愈发对这样伤春悲秋的寒酸句子沉溺。我是一只人妖结合所生的半妖,半人半妖,有心无情。
情这种东西,还是早早丢手了好,免得日后讨不了好,倒把自己搭进去了。所幸我本来就天生凉薄,这天下何大,我爱的唯有自己一人而已。其实我想的很是通透,若是自己爱了别人,那这心岂不是要交给他人真是可怕,疯子,这样的人可真是疯子。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隔壁的蝴蝶妖精今日怕是又为情所伤了,戏言唱的凄凉,所以说,这等风月场上的事,当个过客冷眼旁观而已。
“花蝴蝶,不就一个男人而已,我怎么瞧着比你爹妈死的时候还要伤心。”蝴蝶精姓花,芳名陌陌,看着都是邻居,遂过来劝上一劝。
“柳疯子,你不知道,他有多好。”花蝴蝶一副陷入美好幻想之中,脸颊酡红。
这姑娘,当真是没救了。我暗自想着,耳边传来了花蝴蝶的嚎啕声,震得我耳膜都要破了。
“停,不就一个男人唛,我定能让他乖乖上山入了你的洞穴。”我瞥了一瞥花蝴蝶,暗自庆幸当初声色俱厉的断了她要嫁给我的念想。
花蝴蝶说,她中意的男子是那陵游城里云华楼唱旦角的高政宗,端的一副好相貌,戏文也唱的极好。
这天地下,戏子最是薄性,唱着别人的风月,风尘之中见多了,何来几许真心
云华楼里,我见到了那花蝴蝶口中的高政宗,台上的他,水袖微颤,步履轻移,眼波流转,亦嗔亦喜。
幽思深深梨花淡,青衫隐隐意翩然。
戏过三折,酒过三巡,这高政宗,戏唱的还真是好。
戏散后,我去寻了他,未见着那个青衫旦官,倒是见着位色若春晓之花,清雅出尘如月的公子,看得我老脸发烫。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是在寻我的吗?”那公子执起扇子,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眼波流转,亦嗔亦喜。
“高政宗!”
我的脑中冒出了这个名字,不自觉脱口而出。
“啊,好痛!”高政宗执起扇柄当头敲了下,疼的我龇牙咧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牵起了我的手,朝着云华楼外走去。
牵着,真的是牵着,挺温暖的。
他将我领到了一处桃花十里的地,落英缤纷,莺飞蝶舞,倒是个隐居的好地界。
“柳寒,你可当真凉薄的很,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当真还未消气吗?”高政宗的拥抱来的很突然,让我猝不及防,可猛然间,心中却又什么在悄悄融化。
他的吻落了下来,脖颈之上留下的全是他的炽热,像是火燎般,眼中酸酸涩涩的,竟无端流下泪来。
政宗,政宗......
我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记忆像是开了闸般汹涌而出,政宗,他却是我这一辈子永远逃脱不过的劫数,这几数光阴,这忘川的水,或许什么也算不上,那天杀的马面祭桐,生生诓了我千两黄金,那狗屁的忘川忘情之水
不过,什么也不再重要,我只要眼前这个男人,若是有朝一日,失了心魄,为情所伤,那也是我柳寒心所甘情所愿之事,怨不得他人的。
幕天为被,落英为席,他身体的火热处一次次进出我的身体,如此热烈疯狂,这世间,原来我要的只是一个他而已,眼波流转,亦嗔亦喜。
我的洞穴旁住着一只花蝴蝶,她只是爱上了唱旦角之戏,平生唯一得意之事,便是拜了那云华楼的旦角高政宗为师,这师徒俩,我越来越有一种被人拐了的感觉。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花蝴蝶一大早便扰人清梦,而她的今日所唱的却是《春闺梦》的戏词,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第5章 狐言
那只被唤作桐溸的杂毛小狐狸走黄泉路过奈何桥的时候,死活不肯喝下那孟婆煮的忘川汤,还打烂了孟婆的那只价值连城的雨后天青色瓷碗。
孟婆是位美艳的大姑娘,人长得好,脾气却冲的很,拎起那只杂毛狐狸的尾巴扔向了三生石旁的红芍药丛中,嘴上还说着不饶人的狠话。
小狐狸桐溸万花丛中打了几个滚,化作了一位锦衣公子的模样,梗着脖子杵在那不动弹。
奈何桥边聚了不少的孤魂野鬼,纷纷在那起哄着,牛头颠荻长得威猛强健,却是个天生的胆小鬼,头脑不大灵活,平日里惯会做的事,便是请那阎王来,今日倒是碰了个巧。
阎王被人扰了清梦,拉着个脸珊珊来迟,一时间百鬼让道,皆噤若寒蝉。
“你这只小狐狸,为何不喝孟婆汤,还要打碎碗,胆色倒是过人。”阎王端着架子,中气十足。
小狐狸颤了颤身子,随即稳了身形,行了那三跪九叩之礼,“小妖有不能忘的人,应了言,下一世要去寻他,实不能饮那忘情之水。”再抬眼时,已是落雨梨花。
“倒是个有情的狐妖,你且和我说上一说”阎王踱至那奈何桥,半坐于上,作出一派听故事的模样。
小狐狸说的故事很凄美,其实阎王孟婆们这些故事看的多了,可还是心思微微一动。
桐溸生前是位营中的军师,战前指点生死场,一场战争结束翩翩白玉郎。而他的挚爱,是那敌国千军万马的主将郗玄,用兵如神。他和他,本是对立,可到底是造化弄人。
那日,桐溸上山观测地形,却碰上了一只受伤的杂毛狐狸,本欲带它回营好生整治,却未料狐狸遁入崖边,双双差点掉落悬崖,幸得郗玄相救。
二人相谈甚欢,互引知己,郗玄看着桐溸的背影,心中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悸动。而后,纸终究包不住火,二人终归兵戎相见。两军对垒,刀剑无情,家、国、百姓,于他们而言,都是无上的东西,怎可抛却,可看着心爱之人成敌,却是比死还难受。
这一生已然如此,世人所想不过如此,只能寄希望于来世,死后方可有来生,过往皆可抛,活了太长,最后所求的不过一个死而已。这桐溸与那郗玄,都逃不过凡人二字。
悬崖峭壁,底下是深渊万丈,他和他,一个白衣儒雅,一个锦袍着身,跳得却是决绝。
故事听完了,阎王抖了抖袍子,孟婆还擦了擦说是进了风沙的眼睛,二人行至那三生石旁一看,这郗玄桐溸二人的名字果然列做一对,既是三生石上的命格,定有妥帖之法相遇相知的。
阎王对着小狐狸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那个自称桐溸的杂毛小妖,心甘情愿的饮下一碗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自此,前尘往事皆作废,寤寐思之是戏言。
孟婆深深望了一眼面带叹怜的阎王,半天没吱声,倒是阎王嗤嗤说了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小狐妖,只可惜,把别人的故事当成了自己的。”
第6章 离树
九重天上出现霞光万丈的时辰,那落败的离树下便会坐着一位翠绿衣衫的小离树仙,发如墨玉,肤若初雪,只是可惜了那双如月华般灵净的双眸。
九重天上的仙人起先还会问上劝上几句,久之,也任他如此了,这世有痴人,天上难免有几位认死理的小仙,也不足怪。
天上的时间冗长散漫,阵阵微风吹落了几片离树叶子,那小离树仙,名离沁,屈指一算,已经这般近千年了,听人说,他在等一个不回来的人,带他浪迹天涯。
如今的小仙,最是情劫难撑,偏居一隅的艾承宫相泉长仙偶间听闻了这桩痴事,倒是有违的唏嘘一番,天火雷劫不过身受,可历了悲情,却是心哀。相泉长仙游离三界之外,但求活的自在,不惹红尘,徒的也不过是除却一身悲凉。
那离沁还未登仙的时候,是那凡界陵游城内的一株离树,离树本就难得,后来修了人形,更是少有的可贵。
九重天上霞光璀璨,青鸟盘旋,那树下的翠衫男子,双眼微闭,唇角稍弯,清浅满足。
不远处罕少出宫的长仙见了他这般神态,灵台一片混沌,匆匆落荒而逃,那瑶池寒泉将将使之平复。
梦中自己还是只离树妖的时候,树下才子佳人,树下江湖侠客,树下人间悲凉,形形□□,见了不少,也算是习得了些人情,日子说不上声色,也不无趣,直到那夜树上突然栖居了只落毛的赤鸟,自称自己是只凤凰。
他看了看,着实看不出对方是一只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神鸟。那只自称凤凰的,真是霸道无赖又流氓,可是也是他,会看着戏言中的悲欢离合落泪笑的肆意,会暗中出手守护自己,虽然一张毒舌不饶人,不过也只有他,将那赤红色穿的如此清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