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巫间羽还在思考,眼前重又出现素还真那一张脸,依旧面无表情。
“亲吧!”素还真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双眸盯着眼前的人,手臂扶在树上,使得内部形成不可堪破的诡异圈。
“还真兄,我开玩笑的。”
没有回应。
“还真兄,我错了。”
依旧没有回应。
“素还真,我不是故意偷袭你的。”
依旧没有回应。
“素哥哥,还真哥哥,好哥哥,哥哥,你饶......唔唔呜呜呜......”
好你个素还真,不想听的就装作听不懂,实在不能装听不懂干脆就捂住小爷的嘴!
师父!徒儿无能!
树林里风声阵阵,卷起一地落叶。
山上。
“师父,间羽师弟这次能完成任务吗?要不要我们下去帮他”
老头抚了一把白胡须,庄重而肃穆道:“不用,估计昨天已经得手了。”
“那师弟怎么还没回来?这都第四天了!”
“都得手了,还回来干什么?星云,你今天貌似闲的很,还不快给老子砍十捆柴挑二十担水回来,老子养着你们容易吗?”老头陡然一顿训,胡子吹得老高。
“是,是,师父!”慌忙间,那名唤做星云的少年哧溜钻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捂着耳朵。
“这才乖嘛,赶明儿老头儿我也给你找个人家!”话音刚落,那老头儿脸上露出了一抹深笑,不懂得人会觉得迷之奇怪,懂得人嘛,估计会觉得迷之诡异。
第35章 花鹤令
浣花溪两岸多种山茶花,品类繁多,十八学士,花佛鼎,孔雀椿,红露珍,其间还有一类素白色,雅称花鹤令,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
“无邪哥哥,你还在等那个人吗?”红衣小狐狸仰着头看着浣花溪边的白衣男子道。
无邪转过了头,摸了摸小狐狸的头,清浅笑了笑道:“小狐狸,你怎么今日又来陪我?”
“我才不是来陪你的!”小狐狸撇了撇嘴,一副睁着眼睛说瞎话模样。
“那小狐狸是来干什么的呢?”
“我、我、我来打个滚的。”说话之间,朝着河岸边空旷的地方滚了几圈,方又滚到了无邪的脚下。
无邪摇了摇头,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清俊的脸庞荡漾着丝丝笑意。
无邪本为思无邪,乃是浣花溪旁一株修成人形的花鹤令山茶花,此前渡劫之时,受一人滴水之恩,遂幻化人形与那人相爱,倒也在浣花溪过了半年的恩爱日子,青山绿水,幽泉暗涧,清风明月,漫眼山茶。
只是如同入了壁画的书生,纵使山间活的恣意洒脱,可到底红尘事难忘,诸多牵葛需理个明明白白白。不过,那人走的时候,曾许诺定会回来,无邪信他,他说会回来的,就一定会回来的。
无邪活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听过谎言,也曾见人伤过,痛过,只是余生还是想那么的去信一个人,就像当初那只受情劫而死的九尾红妖狐一般。
一个月。
三个月。
一年。
三年。
“小狐狸,我要走了。”
“无邪哥哥,你不要小夭了吗?”红衣小狐狸瞬间睁大了满是水雾的双眸,楚楚动人,狐狸本就是皮相最为讨喜的妖,况还是只难逢的天真无邪的红狐。
“小夭,哥哥等不到那个人,只能去找他了。”无邪复又摸了摸小狐狸的头,温言说道。
“那个人都不愿意回来,哥哥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他不守信用,是个骗子。无邪哥哥,我们不去找他了,好不好?以后小夭永远会陪着无邪哥哥的,永远也不会离开。”小夭拉了拉无邪的袖子,半是娇嗔半是乞怜。
“小夭,好好照顾自己!”
他还是走了,小红狐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素衣男子,眼眶渐渐模糊。
良久,轻轻低喃:“无邪哥哥,为什么你不能往后看看呢,小夭......小夭真的很喜欢你。”
“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却还是一直痴痴地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直重复着轮回,一遍又一遍......”
无邪寻到了那人的故乡,小城枕水而眠,黛瓦白墙,泛着浓浓的江南水乡气,乌梢船荡悠悠划出一层层的涟漪,采桑子的乡水曲久久回荡,打着韵味的调子。
有你的地方,便是故乡。
小城的尽头处,有一处小土丘,土丘上开满了花鹤令,素白玉洁,随风摇曳,衬的小山包热热闹闹的,那小山包的下面埋着他,这么多花鹤令陪伴着他,再不会寂寞的。
当初,那个人许下承诺,了结红尘俗事后定策马归来,青山不老,为雪白头,此生只倾心一人。
可是,像小夭说的,他是个骗子,他将自己葬在了那片故乡大地之下,带着浣花溪的记忆和最爱人的名字。
江南多雨,曾几何时,以为烟雨只为情留,一场雨,便能下到白头,这心中万千山水,此后经年,只为一人秀。
终究只能道一声,爱深缘浅,情深不寿。
那个葬在江南烟雨中的人,他的墓碑之上刻着五个字:未亡人,无邪。
无邪凝望着那种满白茶花的小山包,良久后方拖着沉沉的步子,准备向着浣花溪的方向走去。
“哎,小公子,我见你每一年这个时候都来拜祭江秀才,那你认识一位叫无邪的姑娘吗?哎,当初江秀才年纪轻轻的病入膏肓,烧得糊里糊涂,嘴里却一直念着这个名字。无邪,一定是位漂亮的姑娘,不知道她知道江秀才死的消息会不会有几分难过,哎!”
“哎,这小公子,怎生不理人难不成是个哑的?”
小夭还在浣花溪痴痴地等着一个人,只是她那个笑得清浅的无邪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36章 玄机楼之薛采
江湖上有一座玄机楼。
知道的人很多,去过的人寥寥无几。
若是无人指引,寻遍千山万水也不见其踪迹。
玄机楼楼主人称百晓生,无所不知,素以攫取隐秘窥私而名动天下。这是玄机楼表面的生意,买卖消息。
其实,它也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楼,楼□□有十位身负绝技的杀手,分别善剑、刀、鞭、弩、枪、练、琴、骨笛、弓及毒。若是身死之后,立刻就会有一使相同绝技的人替补而上,但唯一不变的事,玄机楼只有十个杀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薛采在七岁的时候,楼主将他捡了回来,与所有孤儿一样,苦修苦练,以求有朝一日能入玄机楼十大杀手榜。
只可惜,他身体瘦弱,习不了剑矢,便择了骨笛,其实若不是身有孱疾,也不会被人扔在野外自生自灭。
一晃十二年,在他十九岁那年,终于得偿心愿,入了玄机楼。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位执剑的杀手,他的剑术如三千繁花,出手如风如电,一招一式完美的惊人。
那个人,叫魏阙,喜玄衣,性情爽朗,会大口大口地喝酒。
那个人,剑术极佳,姿容既好,重情重义。
那个人,与薛采完全是一种不一样的存在,像是一颗亮闪闪的星星,耀眼夺目,璀璨无比,想要去靠近,不舍得也不敢。
“他至多只能活到二十岁,这已是极限了,楼主。”
“当真没有没得法子了,这个孩子,很讨喜。”
“老朽无能。”
“退下吧,那个孩子,悉心照料。”
楼主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恰巧躲在门外,将那一番话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
虽然早已预料到,可当宣判下来的时候,依旧做不到云淡风轻。
若说以前不愿死在病榻上而入玄机楼杀手组织,那么遇见魏阙后,害怕死亡和不想死就有了鲜明的区别。
所幸他们终究相识,不是所谓的泛泛之交。
那夜,雷电交加,冷雨寒风,魏阙受命出任务,没料到一时疏忽,中了对方埋伏,几乎身死人手,千钧一发之际,薛采冒雨赶到,一只鬼笛穿云裂石,吹彻长空。
魏阙目露感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薛采听了他的话,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有,那般冰冷遥远,可望而不可即。魏阙看着他消失在雨幕里,良久才恍过神来,玄机阁的薛采,孤清冷僻不与人往,果真名不虚传。
自那以后,魏阙有事没事就找他喝酒,渐渐地二人愈加形影不离,只是每一次喝酒,真正喝得只有魏阙,明明酒量好得惊人,却一次次喝得不省人事。做杀手的,只有在安心的时候,才会如此没有戒备之心。
薛采觉得他喝醉的时候,甚好,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眉眼,轻轻触碰他的指尖,偷偷地,轻轻地。
薛采二十岁生辰的时候,湖面上飘着莲花灯,烟花璀璨了夜空。
“喜欢吗阿采”
“我不喜欢你,不要白费功夫了。”依旧是冰冷的语调,却生生冻住了身后轻轻拥着他的魏阙。
本以为情投意合,原来终究是一厢情愿。那一日的魏阙,头一次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不过人世常态,最悲不过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