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砚脑袋嗡嗡嗡的,末世初临,身体素质差的老弱病孺是第一批变的丧尸,他记得王妈也位列其中……他怎么会再见到王妈?
难道王妈死后变成鬼,还念念不忘伺候他吃饭?
郑砚重重躺回床上,床脚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舔舔爪子,珍珠般明亮透澈的眼睛好奇的打量郑砚,看他躺下发呆,悄声跳上床头,亮起爪子扑向他的脸。
郑砚鼻尖刺痛,皱眉把凶手从脸上扒下来,定睛一看,是一只巴掌大的幼猫,全身乌黑,只有爪子和肚皮有点白毛。
“水壶?”他唤了奶猫一声。水壶是他在末世前捡的流浪猫,贪玩又任性,养到一岁多的时候,跟一只英俊的白猫王子私奔了。
郑砚五味陈杂,摸摸奶猫的脑袋,它伸出粉嫩的爪垫搭在郑砚的手指上。
给水壶顺了两下毛,郑砚一脸怀念的听它打呼。忽而在身侧扫到一个白色的物件,他呼吸顿住,犹疑的捞起一看,竟然是部手机!
郑砚两眼昏黑,哆哆嗦嗦点开屏幕,等看清上面的日期,登时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死不瞑目、含笑九泉。
他清清楚楚记得,他中了两枪,自己抹了脖子一刀,又有几百只丧尸争先恐后的把他视作一顿美餐,可谓必死无疑。那时在2019年10月份,而现在,手机上竟然显示2015年7月!
诈、诈尸?!
诈回四年前?!
郑砚从床上爬起来,虚浮着脚步走到窗边,心口扑通扑通的狂跳。深深吸进一大口空气,他才一脸壮烈的掀开窗帘一角,眯起眼向下看去。
窗外夏风柔柔吹来,楼下笔直的柏油马路向远处延伸而去。轿车从楼下驶过,早起的年轻人热火朝天的晨跑,两个小孩围着花圃捉迷藏,一对老年夫妇挎着菜篮并肩走着,像是去逛早市。再往远方看,商铺开张做生意,上班族脚步匆匆,公交站挤满了学生,十字路口红灯绿灯交替,又堵了长长一条龙。
和末世前一样,人们都好端端的,为了生活而辛勤劳作,热情的活着。
没有落叶废纸铺地,没有丧尸满街游荡,没有恐慌到让人窒息的寂静。
郑砚仰起头,看到天上柔软的云朵千变万化,太阳从东方冉冉升高,清晨金色温柔的阳光撒向大地,世界笼罩在一片祥和可爱之中。他缓缓退后一步,眼眶蓄满眼泪,费力的呼吸,他竟然真的回到了文明世界!
郑砚按下心头的震惊和狂喜,心头粗粗一算。现在是七月份,而末世是在明年的六月份全球性爆发,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不待心情平复,郑砚循着久违的食物香气,顾不上找鞋,出去找饭吃。
在厨房找到一锅小米粥,郑砚用勺子搅了搅,端起锅咕咚咕咚关起来。小半锅米粥像是灌进无底洞,他在厨房翻翻找找,从保温台取出两盘菜和五张新摊好的鸡蛋饼,等不及找桌椅,坐在地板上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柔柔的射进来,郑砚坐在光芒里,塞得嘴里鼓鼓囊囊,草草咀嚼几下,就囫囵吞了下去。他噎得很难受,也舍不得停会嘴,边呛咳边吃。吃着吃着鼻子发酸,大滴的眼泪砸进菜里,又混着土豆丝吃下去。
太幸福了,郑砚哭着想,谢谢我祖宗。
把王妈准备的早餐吃完,郑砚只觉半饱。他吃得快,胃还没反应过来,又打开冰箱。冰箱里塞满了食物,有方便面火腿面包烤肠罐头牛奶西瓜还有一瓶老干妈酱。郑砚两眼冒出激光,惊喜的咬开外皮,三两口吃完一根火腿。咂吧咂吧嘴,他将食物统统抱在怀里,踢上冰箱门去沙发。
他抱的东西实在太多,连走带掉的。挨过饿的人,后遗症是对食物特别执拗,掉一个捡一个,结果弯腰掉得更多。他哪个也舍不得先放下,等会回来再拿。最后索性把吃的都堆在地上,盘腿坐下又吃起来。
风卷残云的吃掉一包火腿面包两盒罐头三瓶牛奶,郑砚总算一口都吃不下了,就站起来围着客厅快走几圈消消食,坐回地上继续吃。最后能吃的都一网打尽,才挺着肚子打嗝。
解决口腹之欲,他才觉得全身难受,嘴巴里也黏糊糊的。末世洗洁用品是很难得的,即便是他这样年轻力壮的男人,也只能一周刷一次牙。
于是走进浴室好好的洗个澡,又刷了半小时的牙,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满意的转了一圈看看,神清气爽的青年男人。
他的皮肤还白白净净,没有风吹日晒过的黝黑粗糙,掌心没有磨出坚硬扎手的厚茧。然而到底是在末世走过一遭的人,眼中带些骇人的戾气。
郑砚甩甩脑袋,用冷水扑脸,耳边传来一阵鼓噪的重金属音乐。郑砚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是手机,循声找到卧室,手机躺在床上,屏幕一闪一闪的亮起。
趋近一看,是堂哥郑达才的电话。
郑砚眼神一黯。
从他父母车祸遇难后,这些叔伯亲戚没少盘算过父母的遗产。郑砚固然是个不争气的,他父母却真是人中龙凤。他父亲当年执意和贫苦出身的母亲结婚,不惜跟爷爷断绝关系,数十年没有来往。直到两人白手起家创建恒华商场,闯出一番天地,手下逾亿的资产,才得以重回郑家。不过三十多年过去了,他爷爷虽然同意他认祖归宗,但是明里暗里偏心几个堂兄,不太瞧得起他这个小孙子。
他上辈子是个得过且过的废物,和一帮好吃好玩的纨绔子弟交好,浑浑噩噩度日。结果父母毫无预兆双双西去,他和姐姐昏头昏脑操办完父母的丧事,爷爷就来势汹汹的登门问罪,拿出一份亲子鉴定书,言辞凿凿他和父亲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遗产继承权。
失去保护伞的郑砚糊里糊涂被扫地出门,从小公子摇身一变成小乞丐,没钱没势流落街头,加入丐帮……在地铁要饭。但是,这一次……郑砚握紧拳头,他是不是父亲的亲骨肉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绝不会再窝窝囊囊,任人鱼肉!
表完决心,郑砚接通电话,郑达才在那端热络的说:“砚砚,明天周末,得空就回家一趟。从叔婶出事之后,兄弟几个还没好生聚聚,爷爷也老念叨你,他年龄大了,常来陪陪他吧!”
郑家人对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前世也回家吃了这顿饭,郑家人当时还没想出怎么泼他一身脏水,又觉着这么一直冷落他,于情于理不太合适。
着实辜负他一片赤子之心,爷爷跟他素来不亲近,父母死后,听说爷爷挂念他,当即感动得哽咽。谁能料到没过多久,爷爷就呼啦啦带着一大串人上门问罪,把他逐出家门……
他城府不深,当年被收拾的毫无反手之力。现在知道郑家的手段,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郑砚略一思索,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郑砚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犹豫许久,才又拨出一个号码。
他紧张的屏息等待,接通后,那边静了静,才犹疑的传来一句询问。“郑砚?”
听到这个声音,饶是他心比铁石,也不禁眼角有些湿。
他不是聪明人,前世一群狐朋狗友图他的钱,占他便宜。他猪油蒙了眼,看不清好坏真伪,反而自诩人缘好吃得开,整日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李光明当过兵,为人正气,看不上他这个作风,退伍后第一件事就是劈头盖脸训他一顿,反被他气势更盛的骂跑了。他倒台后,没人伸出援手拉他一把,酒肉朋友酒肉才凑一堆,没酒没肉一拍两散。
丧尸出现那天,他在小出租屋醉的不省人事,连个报信通知的电话都没有。只有他这个二愣子兄弟,千里迢迢来救他,把他送出城,临最后被丧尸啃了两口。
如果他没记错,距离两年前他们决裂,这还是第一次通电话。
郑砚深深吸气,颤抖着说:“是我,光明。”
两人一时相对无声,静默里,郑砚兀自怀念从前,感慨万千,愧疚不已。半天后,李光明耐心告罄,“你有事没有?没事挂了。”
说完就挂了。
郑砚:“……”
郑砚哭笑不得,再次拨通电话,李光明还耿耿于怀当年的恩怨。彩铃响了一遍又一遍,郑砚握着话筒耐心等,果然,那边最终还是传来一声没好气的喂。
郑砚赶紧抛出正题,道:“卖房跑路呢,一起做个伴?”
他这话并不是随口拈来,离末世不到一年,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他需要钱来准备一切可能用到的物资。
那边李光明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郑砚一本正经道:“亡命天涯的意思。”
李光明沉默许久,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他的粗喘声,“你爸妈给你留了上亿资产,不够你花?”李光明重重的说:“你家那么大买卖,每月利润不够你吃的喝的?你倒是敢说……郑砚,你惹到什么人,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郑砚鼻根酸酸涨涨的,这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于是道:“你现在在哪里?我们面谈。”
李光明恶狠狠的放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摔了了电话,郑砚拿出纸笔,一边等一边列物资所需名单。
大米、小米、面粉、食用油、油盐酱醋、压缩饼干、面包、火腿、罐头、衣服、棉被、车辆,馒头、牛肉拉面、热干面烤羊肉串臊子面凉皮麻辣烫担担面过桥米线麻辣火锅炸臭豆腐……郑砚顿了顿,觉得有点饿。他非常喜欢中国特色小吃,尽管生在江南水乡,口味却很重,爱吃酸和辣,尤其喜欢川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