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树灵,如果胡迟不在的话他是很不愿意睡在床上,大多数不是在趴在树下便是爬到树上。
胡迟走上前轻手轻脚地把他抱起来,胡因开始还眼皮微颤就要睁开,后来感知到了熟悉的人,便放松自己还往胡迟怀里是挤了挤。他这么一动作,怀里一本翻开的红皮书便露出来了一角。
也不知道胡因这么摊开这本书睡了多久,书页上都折出了印子。
普天之下能用姻缘簿盖肚子的这恐怕也是头一位了。
胡迟叹气,却见胡因睡得那么沉也不忍叫醒他在责罚,只能从他怀里抽出来这本书册,想要合上重新好好放起来。
“庆安元年,京城红碎楼八月姑娘……”
胡迟看着姻缘簿上翻开那页愣了愣,那页的字迹暗淡,只在末尾处有一个新添的‘断’ 字,那断字外围还用墨色画了个圈。
帝君龙归最后一次轮回时的身份便是庆安帝,庆安元年便是他登基那年的年号,也就是说据此至少有了三百年。三百年对于普通人来说至少也轮回了三载,这个八月姑娘从姻缘簿上的记载来看也就是普通人。
胡迟先是把胡因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才坐在桌边看着那一页。
“庆安元年,京城红碎楼八月姑娘偶遇江湖游医莫问,心生欢喜,结相思线。”
姻缘簿上面只有寥寥数笔,毕竟这世间的姻缘上万万,总不可能逐字逐句的记录。
胡迟的手指点在了‘八月姑娘’这个名字上,从姻缘簿上便缓缓地浮现了一个清秀人影,身上穿着一席紫色衣裙,上面绣着华丽的大片牡丹,头戴数只艳丽金钗,眼尾用朱砂点成一痣,妆容夺目耀眼,可谓是难得的美人。
让胡迟惊讶的却不是这女人的美貌,而是这女人竟然和他在罗俊良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女魔修竟有八分相像。
另有两分也大概是那女魔修身上的血气煞气罢了。
这么看来,这位八月姑娘大概就是那女魔修入魔之前的身份了,然而她的相思线却到现在才断,不知为何让胡迟想到这女魔修最后放饲养兰花时的景象。
莫问,游医。
胡迟点了点那个莫问的名字,浮现出来的俊秀公子温文尔雅,嘴角未笑便带着三分笑意。胡迟想了想还是两三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勾勒下来这个人的轮廓。
他的画技了得,大概也是这与生俱来的天赋。
画成之后,他轻轻吹干墨迹,仔细放到一旁。白忌似乎在这方世界认识不少人,倒是也可以让他看看究竟认识不认识此人。
这人或许和罗家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胡迟就被门口的叫嚷声吵醒。
他先是眼神放空地看着头顶,然后才极其不情愿地醒来,缓慢地洗漱穿衣,稍微清醒一会儿便走到门口推开门。
这房门一开,就是那简陋的小院。
门外的带着哭腔的吵嚷声也变得越发响亮。
胡迟皱着眉打开门锁,看着门口的一众表情复杂的邻居和聚集而来看热闹的百姓,这才对着正站在门外的少女无奈道:“三小姐,你这又是做什么?”
“胡先生……”罗秀秀看到胡迟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真佛天子,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礼节,两只手握住了胡迟的手臂,“胡先生,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救救我母亲!”
胡迟脸色未变,只是不着痕迹地挣脱了罗秀秀的手,示意她,“进来再说。”
大庭广众之下,罗秀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会给胡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强收着眼泪,跟着胡迟进到院子里。
胡迟在她进来后忙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好奇的视线。
这才无奈道:“三小姐,二夫人若是病了,你自然是要去请大夫,我对望闻问切一道是真的一窍不通。”
“整个北阳城的大夫我都已经请遍了,都说是已经无力回天。”罗秀秀刚开口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我求您了胡先生,我知道你们这种仙人都会有什么灵丹妙药……”
“三小姐。”胡迟面上表情淡了不少,“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我不过就是个摆摊算姻缘的,没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罗秀秀自然看出了胡迟的态度,但是她现在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继续求胡迟:“是我口不择言,但是胡先生我现在没有办法了,母亲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我……”
胡迟打断她的话,“三小姐,二夫人近期是否过分乏力,又畏冷食欲不振?”
罗秀秀眼眶含泪地看着他,表情却是怔然。
胡迟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并且你可知道二夫人为什么如此急迫的想要给你说亲?按理说你并未到令长辈担忧姻缘的年纪,但是二夫人却对此急不可耐的模样,你有曾细细想过?”
罗秀秀这时却是连哭都忘了,只呆愣地说:“母亲只是偶感风寒……”
是的啊,她的母亲向来强势,这次也不过是因为偶感风寒才虚弱了几分,平素里她去母亲房内,母亲也是面色红润看起来并无大碍啊。
但为什么那些大夫都说,母亲是陈年旧疾发作,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立flag是什么感觉。
那大概就是我昨天一本正经的说了更新时间,然后今天家里就停电从早停到晚上将近八点。
吃完饭就拼命写更新,也还是到了现在。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9章
一夜醒来,北阳城的最大富商绸缎商罗家就出了大事。
听说是地动了,把罗府上下毁了个七零八落,罗老爷和二少爷当即丧命,三夫人受不了这打击命不久矣,只剩下那待嫁的罗三小姐,孤苦伶仃的,看那脸色,唉,也是可怜。
罗秀秀好似听不见这些议论声音,只是麻木地跟在胡迟身边走着,面容呆滞,一声不知。
胡迟看到她那番模样,除了叹气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罗府铺子早就关了门,店里的伙计也只留下两位嘴严手脚勤快的,看到是自家三小姐回来了,这才忙打开门迎进去,又立刻再关上门隔绝了门口旁观者的视线。
“三小姐,”开门的伙计低声说,“您走之后又来了几个人,一个自称是大夫,还有一个自称是您亲戚,还有一位冷着脸也不说话的。我也不敢善做主张,就让他们去后院等您回来。”
一听这个描述胡迟就知道是谁了,他看了一眼明显不在状态的罗秀秀,还是说:“那几位是我朋友,你也见过。”
听到是胡迟的朋友,罗秀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对那伙计说:“请他们进来!”
她想的很简单,胡迟对诊病既然一窍不通,那他的朋友呢?况且听说里面还有位大夫……
罗秀秀到底还是没放弃希望,不然也不会求胡迟和她过来了。
等伙计带人进来的过程,罗秀秀把胡迟请上了二楼正中的房间。房门打开就能闻到苦药味,而桌子上也放着一碗熬好的药汁,却是一滴未碰。
“娘。”罗秀秀差不多七岁以后就没再这么软绵绵地唤自己母亲,这次却是小声对着床榻上闭目的女人温柔地说,“娘,我带胡先生过来了,还有他的朋友。”
胡迟哪怕是只站在门口,都能看出来二夫人身上的死气和毫无血色的面容,她似乎能听到罗秀秀说话,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先缓缓露出一个虚弱的小声,微不可闻地说:“替我谢谢胡先生。”
“二夫人不用这么客气。”胡迟上前走了两步,“您好好保重身体。”
虽然胡迟清楚自己这一句也只能是客套话,昨晚的风波让二夫人受了惊吓伤了身子,她本身还带着病,情绪上的一紧一松,到这时已经是无力回天的情况。
至于这声谢谢,也很显然不仅仅是谢谢昨晚的事情。
二夫人明显自己也清楚,待罗秀秀扶她靠坐在床上,这才勉强睁开眼,对着胡迟笑了一下。
罗秀秀眼眶通红,并未察觉到自己母亲和胡迟的眼神,而是坐在床边轻声道:“娘您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给你买。”
二夫人摇摇头,双手摸着罗秀秀放在身侧的手,那手上还有昨日偶然间的划痕。她从罗秀秀出生之后就从没让人伤到她一分一毫,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照顾的从未吃过一丁点儿苦,丝毫不比那大门大户的贵女千金差。她一直想着,秀秀就应该是有个体贴能干的相公,让她这辈子都被人护着,不用去操心生活琐事,自由自在。
而经过昨晚,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必懂的乖女儿长大了,哪怕没有自己在外为她塑造一个安稳的生活,她也可以让自己过的快乐。
门被人打开,罗信在外面露出了一个脑袋,看到胡迟低声叫了一声:“胡大师?”
胡迟回头招招手,罗信这才完全把门打开,先让白忌和秦书进来,自己最后再进来反手关上门。
“罗三小姐好。”秦书首先开口,他早就了解了情况,这时也并不多说,直接干脆道,“我是秦书,也是位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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