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时今日,桃夭往枯井救灼华,却堕入了往生网中,那灼华便也命随了桃夭去也。
后人只传,两人魂魄终在灼桃山重聚,绕成了一山桃林,桃花灼灼永不凋谢。
凑近似是还能闻见一家三人的说笑声。
第100章 番外:有只野人
灼华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名叫《西游记》的故事,说是孙猴子在五指山下等唐玄奘等了五百年。
孙猴子一身法力,只为护唐玄奘西天取经。
九九八十一难,一步一劫一陪伴。
我名唤遥薄,在九重天同帝夋同分一杯羹。
美其名曰始古仙君,实则无权无势,倒是日子过得且逍遥。
因是盘古一族唯一的后人,便捡了个先祖盘古开天地而族人世代为仙的便宜。
日子过得仿若山间白雾,溪涧流水,万脉山群,苍穹云簇,亘古永生,平淡无奇。
直至遇到冥神。
那日我踏云向东,在空桑山遇到彩虹。
瀑布垂千尺,彩虹便从瀑布里展出去,在山间形成一道弓。
群山绿野在阳光里分在鲜艳,苍翠欲滴,仅仅一条银色悬泉瀑布在其间,倒成了交相呼应相得益彰之景。
我站在光秃秃的一块岩石上,瞧着凡间的彩虹似是比在天上俯瞰多了几分美意,心情明朗起来便是笑逐颜开。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窸窣,我转身望去,看到树冠上凌着个人,虎头虎脑憨憨的样子,周身散着浓浓的妖邪气。
他双手各擒着一只白身红颈仙鹤的两端,张着嘴,像是要将那鹤直接往嘴里送。
“野人!”我嘲笑他,嘴角上扬着。
他遁声朝我直视地看过来,眼神里透着疑惑却无半点害怕,不服气道:“你是哪个小毛头,敢管你爷爷我的闲事。”。
我故意不生气,笑着去气他:“你这老爷爷,真真是白活了千年,就是我这百年小仙也知道凡人吃野禽是拔了毛烤着吃,哪有你这老头这般茹毛饮血的!”。
他显然被我激怒,气愤的将那只鹤朝空中一抛,径直朝我飞过来,双脚在树冠上踏了两踏,惊得林中群鸟鸣叫,此起彼伏。
我站得定定的等他来,左手绕到身后,将瀑布的水聚到指尖,待他临近,再伸出手朝他一弹便淋了他一身的水。
他毫无防备的从空中摔下去,两只眼睛里竟然透出满满的无辜。
我走进树林,瞧着他躺在水地里,浑身湿哒哒的像只落湖黑皮狗。
于是幸灾乐祸的拍手笑了起来。
掐指算算,这也算得我这八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开怀大笑了。
还未待我回过神,那人便站了起来,一双眼带着诡谲的笑意凝视着我。
我瞧他发梢湿成一股一股的,水滴不断从上面掉下来,他黑色绸缎袍子不再飘逸,湿湿的贴在身上。
便生了同情之心,正要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却见他乍变成一张偌大的卷轴,朝我铺盖过来。
我心下明了,原来他就是随着盘古爷爷开天地,吸收了天地灵气而生的厄咒卷轴——冥南轴啊。
以前也就是听过这冥南轴擅长制炼幻境,今日一见便觉果不其然。
满天飞雪,千山冰封。
却有低低沉沉的嗷叫,汩汩淌流的血液之声。
冷空气里的波动慢慢朝我阔近,我虽无惧,却担心雪下不是实地,便一步步缓缓朝后退着。
不多时便看到一群白色皮毛的狼群迈着整齐的步伐朝我迫近,但几乎所有狼都闭着眼睛。
我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谨慎的敛去周身的气味。
我心想这冥南轴是想同我玩玩五识,若是他封了神兽的眼,那便是靠着剩余四识。
而今我敛了气味,消了声律,狼群还是朝着我逼近,便证明我猜想错误。
正在心下盘算,头顶便传来冥南轴的声音:“小毛孩,你若是能从群狼中找出那只眼睛蓝色的我便算你赢。”。
我看了一眼这成千上万的狼群,顿感无语,叹了口气,大吼道:“我没答应同你比试啊!”。
那冥南轴却不应我了。
我四处张望,见到高处有颗蓝色星星傍着山峰。
又看了看狼群,见它们中有一头较为突出而且正对着高处的蓝色星星。
再回想,刚刚那少年左眉梢上分明有一粒蓝色点迹。
再去看那头狼时,朝它左边最端的那头狼看去。
我召出雪鸢桶,将雪鸢桶的盖子拧开朝最左端那只瘦弱的狼照去,不出我意料,那狼崽子一被收进雪鸢桶整个幻阵便被破开了。
出了阵法,我抬头便看到冥南轴坐在高树上的枝桠上荡着腿,悠哉悠哉的吃着手里捧的一只仙鹤。那仙鹤被啃得鲜血淋漓,冥南轴嘴巴周围也全是红色的鲜血,还顺着嘴角滴答滴答的往下滴。
他从上面看到我时有些目瞪口呆,呷呷嘴,样子窘迫极了。
我笑了笑,道:“你好歹也是同天地一并出世的,女娲造人都过了好几千年,凡世也变更了那么多代人了,你怎么还跟个野人一样!”。
“你懂啥!”他说着,将血滋滋的一块骨头砸到我头上。
我瞥了他一眼,一个跃身坐到他身旁的树桠上。
他看着我愣了愣,似是在计算用不用与我动手,见我并没敌意就笑呵呵的把手里那具仙鹤尸体朝我递来分享。我十分嫌弃地摇摇头,在嗅到仙鹤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黏腻的血腥味差点没吐出来。
“扔了吧,”我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们天宫?”他掂掂手上的仙鹤,正犹豫扔了划不划算。
“你见过神仙做饭吃吗?”我白了他一眼,讽刺道,“你这种山野莽夫肯定没去过人间集市。”。
“你要带我去人间集市?”他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我便笃定了他这万年来过得定是同野人一般的生活无疑了,否则在他听到我要带他去人间集市时,他才不该是一脸惊喜模样。
我竟对他心生一股同情,这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一头长发毛毛糙糙凌乱的散下,明显辨得出他每日应只从脸颊将发丝拨开,并没过多修理。
一双浓眉飞向双鬓,眼眸明亮。
我用左手在空中绕了两绕引来瀑布的水替他洗了头,又从腰间解下玉佩替他扎了个发髻。
他整个过程竟没动没闹,安安静静的盯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嗤嗤地笑。
“遥……”我想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同他讲我的名姓,就报了仙号给他,“始古”。
“遥始古?”
“……”
夜间,长生殿的月老提了一坛醉桃花到我古安宫来。
仕童刚为我点好灯,一几案的凡人运势等着我排。
“始古老仙,始古老仙”
他人未到,声音却先来气我。明明长我一千岁,却道理歪理一大堆,说什么按着辈分来我同帝夋是一辈,非得叫我“始古伯伯”。
因实在受不了一个长我一千岁的白发老爷爷叫我“伯伯”,故而让他称我为“始古仙君”便可。那成想他喜欢别出机杼,硬是唤我为“始古老仙”。
那个“老”字念得尤为重,气得我牙疼了三天。
之后几次同他讲这件事,他却固执得很,就是不改。
我也就无奈受着了,只是在天宫能避着他就避着他。
我从运薄里抬起头来,见着他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笑,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弓腰作揖。
便知道他定是又牵错了谁人红线,想求我在运薄里改几笔。
我对着他道:“进来”。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仕童,问:“这是这个月月老仙君来第几回了”。
仕童答:“约莫七回”。
我噙着一丝揶揄的笑,道:“去替月老仙君铺席垫。”。
月老跪坐在席垫上后将一壶醉桃花捧放到了我几案的边角。
我抬眼瞧了一下,带着讥笑的语气打趣他,问:“又牵错谁人的红线了?”。
他嗫嗫嚅嚅,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我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笑褪得差不多了,似乎是又笼上了一层害怕。
“我……”他怯生生的抬起眼皮来偷看我,“……东皇太一,于神谷山复苏了……”。
“什么!”我惊愕的看着他。
记得当年父亲同我讲过,东皇太一同女娲和盘古爷爷皆为大道鸿钧的亲传弟子。
他当初与帝夋一起共创天界,执掌先天至宝混沌钟,在盘古爷爷开天辟地后,女娲造人造物之际镇压了鸿蒙世界。
却也因此受到混沌钟的反噬,被封了元神,之后沉睡在了神谷山。
天界便由帝夋一人执掌。
千万年来,东皇太一都没有苏醒的征兆,为何现今醒来?
我正在心里暗自揣测,听到月老唤我,才回过神。
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几案边的醉桃花。
还未开口问,他便道:“望始古老仙收我为弟子。”。
“你是怕……”我在心里掂量,猜想月老是认为东皇太一复苏后必定会同帝夋争夺帝位。他怕天宫易主殃及自己,而他又认定了我盘古族是唯一一方不会因为此次易主而有丝毫损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