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昼幽幽的叹了口气,反问,“你大概能猜出来我与母亲的约定吧?”
迎平公主当年曾和程昼做过一个约定,五皇子知道有这么一个约定,但是迎平公主和程昼都对此三缄其口,过了很久,五皇子才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约定大概是要找人,找一个能够让程昼把身与心全部奉上的人。
从那以后五皇子就开始不安,程昼有多大能力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找人的标准是什么他不知道,找到之后会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找各种机会试探这个约定,却再也没有试探出更多的讯息了。
五皇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程昼不是一个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的人,这么看来,师迩会是程昼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了。
但是他不可以干涉程昼的决定,友情是不可以用各种方式来要挟的,他只能提出建议、看法,无论程昼最终决定如何,作为最好的朋友他都会全力支持。
“恭喜。”这一次,五皇子说的流畅又郑重。
程昼笑而不自知,“草木无心,所以人对草木无情,但人有情,你说,草木会不会因为被回应而长出一颗人心? ”
五皇子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陷入了一个困境,被一个几乎无法反抗的力量压制,但是你找到了这股力量的破绽,要倾其所有来搏一线生机。按现在来看,这股力量就是小阎罗君吧?这才过去过久,与当初要全然反扑的初衷已经背道而驰了。 ”
程昼:“……”
好在五皇子并没有深入追究,十分担忧,也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用自己的心来赌草木的心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先动心者失城一半…… ”从开始就已经丢盔弃甲,兵败山倒,作为兵神的你,要如何力挽狂澜,逆袭为胜,剑指咽喉?
“可是,不到最后,不了解全部,你永远不知道你会被回馈什么。”程昼轻声的说道,就像同命契。
五皇子拳头紧了又松,放下抓着程昼衣服的手,顺带给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掉的茶,“你家师迩情况特殊,你不反对我召集佛、道两门的大师吧?”
这算是过了明路了,只要师迩今后不伤人,就如同普通的大周子民一样,被大周皇族保护,不会被轻易佛道教那些不长眼的人伤害还没处说理去。
程昼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距宫门口仅有两百步,所有人都要下马步行,长长的廊道上官员权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团,互相拱着手恭维笑意盈盈。
五皇子与程昼一下车就被围在中心,各路人物都力求给这位有一半机会成为天下共主之人留下一面之缘,以求日后多个面善的福气。
程昼挨挨挤挤,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讨价还价,用只让五皇子听见的音量,“只能一个,多出来的我可不保证大师们的安全。”
五皇子再一点头,程昼就被眼明手快的大人们挤出来了。
程昼被挤出来五皇子外围,也没没得清净。他虽然仇人多,可架不住衔高,位卑官小的一众人等被迫清简的过来作个揖,全个脸面,这样一来,程昼身边倒也一直有人恭维着不得闲。
之后就是长长的等待,在万寿宫和同僚们交流交流感情,品鉴品鉴茶点,等皇上,后妃,皇子们轮流祝寿献礼之后才轮到他们。
程昼对太后不怎么热络,面上过得去就不肯再多费一分心思,好容易熬到夜宴,太后坐在最高处,底下歌舞升平,夜放千灯。
吉时一到,礼部,工部的小官员将早已准备好祝寿的烟花分批燃放。
无数盛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璀璨夺目,火树银花灼灼耀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烟花之下,京都的集市更是人满为患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姑娘们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罗裙,梳上或精巧或华丽的发式,羞答答的追问,那家书生可曾经有过婚约?一个个巧笑嫣然快乐的仿若盛装出席的仙子。
然而就如越明亮的灯光下越是有阴影般,集市灯光昏暗,影影憧憧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姑娘。
小姑娘七八岁年纪,破衣草鞋,身上却突兀地带着一个精工刺绣的香囊,小姑娘彷佛在找人,眼睛在人群中不断的扫视来扫视去,嘴里还小声的念念不断,“爷爷,爷爷,报仇。”
边上几步远的地方,卖馄饨的大娘乐地合不拢嘴,今儿人多,卖出的可抵得上好几天的量。
“大娘,再来两碗!”
“好嘞!”大娘笑呵呵响亮的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将手上的碗筷涮上最后一遍,干净的碗筷摆在煮混沌的自己家媳妇儿身边,自己提气快走几步,将一大盆涮碗筷的脏水泼向了灯光昏暗的角落。
哗啦。
小姑娘受惊的抬头,一大盆涮碗筷的脏水迎头泼过来。
哗啦。
小姑娘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而,什么感觉都没有。
小姑娘再次睁开眼来,脏水已经穿过她的身体全部泼到地上了。
小姑娘眼神动了动,擦了擦不存在的鼻涕,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那个精致的香囊 ,慢慢走到了街上。
行人如织,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小姑娘,甚是还有很多人,说说笑笑毫无所觉的穿过了小姑娘的身体。
人来人往中,小姑娘,不,这是一个刚死不久的小女鬼,身上冒着淡淡的黑气,突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被灯光一照,显出一种暗沉的红色来,顺着小女鬼直勾勾地目光看过去,是一个纤细的背影,最上乘的布料裁剪精良,完全把少年嫩如青笋的身条勾勒了出来。
第16章 皇子
师迩与夏达正在观赏一尾锦鲤花灯。
那锦鲤花灯是古法制作,细竹篾扎出双鱼的外形,洒金宣纸勾出吉祥锦鲤,用色十分鲜艳明丽,点上灯后,热气蒸腾之下双鱼会不断旋转,如同嬉戏,精巧细致颇为出彩。
“陈金银最近很老实,铺子都开始盈利了。府里的婢女、仆从有一半是五皇子送过来的,规矩很好……”夏达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巴拉巴拉把最近的一些事情,不分大小的全部倒出来了,也不管师迩乐不乐意听。
师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满眼都是鲤鱼灯,想走近两步摸摸,刚走一步就重心不稳,像被绊倒一样,幸亏身边夏达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否则一定要摔到在地上的。
小女鬼也被师迩撞的退后了两步,眼睛更亮了,身周黑气翻腾把师迩整个都包在了里面。
师迩,夏达都只当没走稳,不以为意。
师迩被这么缓了一缓,倒是想起了件事,“山上除了你们没有旁的气息,还有无数火油的味道,你们上山其实是想杀我吧?”
“哈哈哈,鲤鱼灯很漂亮嘛,老板,多少钱?”夏达身体僵硬的像冬天被冻在冰面上的鱼。
老板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听见有人问价格立刻奉上笑脸,“这鲤鱼灯可是十名匠人花了半个月才扎好的,精致细巧不亚于宫灯,7两银子,看您合眼缘,收您六两,买了送漂亮姑娘啊,准被姑娘们爱的不行。”
老板乐呵呵的转身就把鲤鱼灯往下摘。
夏达有苦说不出,六两啊,那可是两个月的月钱!转头正看见平静看着他的小主子。
前有狼后有虎,我怎么能这么命苦,夏达抻着嘴角冲师迩扯出一个笑,惨烈的掏出自己的钱袋数出六两银子,来回摸了好几回,被殷勤的老板看到心里发毛才十分痛心的把银子递出去,同时飞快的鲤鱼灯抢夺过来。
那锦鲤花灯实在好看,夏达觑着小主子的脸色,把灯提到近处让小主子仔细观赏。
远处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更加嘈杂,声音越来越大,一队一看就不好惹的高门权贵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高傲的从东边走来。
为首的青年高大英武,挺直的鼻梁显的他格外威严,正是三皇子,与五皇子争夺皇位的劲敌。
三皇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正漫不经心地的走着,突然一个戴面具的纤细身影映入了眼帘。
那道身影是那么特别,与周围所有人,所有景都格格不入,仿若误入凡尘的精灵。
那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事,出门前,夏达专门找了面具求了好久,师迩才同意的。
带上纯白面具,遮住了玉白的脸,只剩下眼睛与嘴巴,平时在泛光的肤色下,五官精致,只觉相得益彰,一但换成毫无光泽的面具,师迩精致的五官被凸出强调的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三皇子被美色冲击的立即滚身下马,站到师迩身前却恢复了彬彬有礼,挡住师迩的去路,“天色已晚,这位……?”
师迩的视线立即从鲤鱼灯上被花枝招展的三皇子吸引过去,“我叫师迩。”
“这么晚了人多杂乱要切切小心啊,师迩家中可远?若是不方便回家不如到我府上游玩几日?”
夏达想起自家少爷是三皇子党,刚想放个嘲讽,就听见小主子清冷的声音,“不需要。”
干得好!夏达内心激动简直要给小主子鼓掌。
三皇子完全不放在心上,面带微笑的又说,“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护送小公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