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扶着池边湿滑的石头艰难的抬起身,他张开自己那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不断传来痛苦呻吟的小屋,支着双臂拖着还无法化为人形的尾巴,一步步的爬出池塘,爬向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身边。
当男子艰难的推开房门爬过门槛时,他的手臂已经满是伤口和淤青,就连还是鱼尾的下半身也都在地上蹭掉了几块鳞片,渗着丝丝血色。
“妄尘……”
半人半鱼的男子看着从床上滚落在地面的青年,顾不上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心急的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直到他将那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青年抱入怀中时,那张过分俊美脸上才流露出几分带着心痛的满足。
“妄尘,没事了,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几乎被疼痛逼疯的妄尘听到这个自己不知多少年都没听过的声音,原本痛苦的呻吟竟然停了下来。虽然他的身体还在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可那双眼睛却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银发男子,像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一样呆滞了许久。最后,还是眼中渐渐溢出的狂喜让他控制不住的紧紧拥住对方,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那个自己亲手写下的名字。
“潭痕!潭痕……”
爱人的姓名宛若驱散痛苦的咒语,在不知第几个年头后的今天,他头一次觉得月圆之夜没有那么难熬。
次日,妄尘在潭痕怀中醒了过来。然而还没等妄尘露出个欣慰的笑容,他就被潭痕手臂乃至脸颊上渐渐浮现出来的鳞片吓得抱起人就丢进了院里的池塘。
因为强行化形而疲惫未醒的潭痕在好不容易和心爱之人共度一夜之后,迎接的不是清晨里爱人温柔的亲吻,而是冰冷彻骨的池水和冷硬的鹅卵石池底。
被水淹了个措不及防的潭痕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一脸怒色的趴在池边狠狠的瞪着将自己丢进池塘的元凶。
妄尘被潭痕瞪得心虚,只得蹲下身来靠近,安慰这条可爱的红色大鱼。
潭痕到底是敌不过妄尘这副认错服软的表情,最后只能胳膊一伸将妄尘勾近,狠狠的吻住自己朝思暮想的双唇。
妄尘也不反抗,以完全顺服和接受的姿态迎接了潭痕的亲吻,情到浓处时他甚至主动勾住了潭痕的舌头。
直到妄尘被吻得实再喘不上气时,潭痕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了怀里的青年。妄尘靠着潭痕露出水面的身子顺了顺气,心里却暗自琢磨要不要在池边做几个小凳。否则总是这么蹲在地上,他这腰可真是不好受。
潭痕能化人形当是一件极大的好事,虽说那下半身还是因为修为不足而无法完全转化。
不过,这并没有改变多少妄尘的生活。如平日里一样,妄尘每日都是打理院里的花草,去塔中为黑子白与白芨化作的石像诵经,照料屋中依旧沉睡的江余清。
最多,也就是夜里和潭痕在一起的时间愈发多了起来。
潭痕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对妄尘下手,只不过碍于自己行动不便的鱼尾,两人之间总是差那么临门一脚。
这日,妄尘又被潭痕按在池边新做好的小长凳上亲吻抚摸到情潮涌动。忍耐许久的潭痕终是到达了极限,拉着妄尘就要往水下拖。
妄尘本还想这潭痕下半身是鱼尾,多少做不了什么,只能蹭蹭。可当他半个身子都被拉下水时,他忽然看到水下那赤红的鱼尾中,隐约露出一条尺寸可观的诡异器官。
妄尘一个激灵便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池塘,跑回了屋子。只留潭痕一人挺着苏醒的巨物傻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只能独自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不甘心的邀请了鲜少疼爱的五姑娘。
岁月更迭,如白驹过隙。眨眼,便又是一个春秋。
这日,妄尘和往常一样去骨塔中诵经归来。
在骨塔与院落之间的小径,妄尘忽然看到一丛从未曾见过的花朵。白色的花瓣鲜红的蕊,乍看纯洁无暇,却又隐隐藏着几分妖异。
想起记忆中那人摆弄花草的身影,妄尘鬼使神差的刨了一株花想带回院中的花圃。
只是妄尘没有想到,当他走入院里时,一抹温柔至极的白色身影落入了他的眼中。
妄尘捧着手中的花,下意识的将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到花圃边侍弄花草的那人,又像是害怕戳破自己因为思念而酝酿的幻觉。
那花圃边的人到底是听到了妄尘进来时的动静,他搁下手中的花剪缓缓转身。
黑发,玉冠,右边眼尾坠着一颗惑人的泪痣。
如一块世间罕见的温润美玉,又似那翩翩然的浊世佳公子。偏偏一双黑色的眼眸如魔如咒,宛若千尺万丈的深渊,直教人奋不顾身。
那人看着妄尘,露出一个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温柔笑容。
“妄尘,你可还在等我?”
妄尘眼中一酸,一滴清泪从中滑落,啪的一声砸在了手中那株连根一同刨出的花瓣上。
“等得,等得,千生万世,永生永世……我都等得。”
作者有话说:思前想后,还是补个完整些的结尾吧……
现在,完结,撒花,皆大欢喜-w-
之后的番外会以日更速度陆续放出~番外大概有三四个左右。
一个紫玉和碧澄的番外,一个白芨和黑子白的番外,以及两个飙车的……咳咳,大家懂就好。
☆、看朱成碧(一)
紫玉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半把小米,时不时洒出一些去。
他面前的青石板砖上落了几只灰溜溜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啄食着他洒下的小米。那一只只又胖又圆的小肉团子在紫玉面前蹦蹦跳跳,有一只甚至讨好的跳上了他的膝盖,那歪着小脑袋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的模样十足精灵可爱,却是没有引出他分毫笑容。
紫玉轻轻摸了摸膝盖上那只小家伙的脑袋,摊开手掌露出手心剩下的半撮小米。他看着在在自己掌心啄食的小麻雀,心思却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
不为别的,只为他身边陌生的一切。
陌生的小镇,陌生的邻里,陌生的小院……紫玉甚至对自己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紫玉想不通,自己明明攒够了赎身的钱,逃离了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魔窟,离开了那个记录着他所有耻辱的城池。可大半个月过去了,为什么自己却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心中总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板让他无法喘过气来。
也许自己该回去看看?看看自己究竟遗落了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脑海中就响起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低语——
‘不,你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和往常一样,每当“回去”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声音警告他。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阻止他去回想在临仙城中的过往。
紫玉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如果能够离开临仙城和玉树楼,那他绝对不愿意回忆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可真当自己离开那里时却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去想过去的事情。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紫玉失神的盯着为了食物而落在自己掌心的小麻雀,一次又一次的质问着自己。
“紫玉兄弟在不在?你煮饭了没?俺家刚多煮了些炖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尝尝?”
半掩的院门外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紫玉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他挥开膝上的小麻雀,将手里所剩无几的小米随手洒在地上后过去应门。
门外是一个比紫玉略高半头皮肤黝黑青年,方脸浓眉笑容憨厚,自紫玉迁入这个小镇后就一直对他关照有加。
这青年正是紫玉的邻家,是个小猎户,家中无父无母只有他一个。平日忠厚实诚到几乎有些傻的地步,没少被人欺负,街坊邻里见着他大都喊叫他一声“傻柱”。其实这青年有个更正经的名字叫陈必,只不过镇上许多人都觉得这名字拗口,所以更爱叫他的小名儿。
但是紫玉却更喜欢叫他的本名,这也是紫玉在这陌生的小镇住了大半个月却独独与这一个人稍有好感的缘故。
“多谢陈必大哥,次次都这么劳烦你。”紫玉打开院门将端着一个大砂锅的陈必迎进门来。
其实紫玉有心拒绝,可看到对方被砂锅热红大片的手,却又多少不忍心拒绝。
陈必呵呵的笑着端着手中盛着炖菜的砂锅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经车熟路的去厨房寻了两双碗筷回了院里。
“哪里麻烦的?反正俺家也只有俺一个,单煮一人的饭也不方便,紫玉兄弟你是从城里来的公子,不擅做这些的话,俺做也是成的。”
说着陈必往紫玉手中塞了一双筷子,然后掀开砂锅盖给碧澄盛了满满一碗,“今儿天气热的慌,紫玉兄弟这小院儿阴凉的很,在外头吃一顿也舒坦。”
如此,紫玉只得接下碗坐下。他看着陈必殷勤的笑容,心中多少是有些明了了。毕竟他在玉树楼里待了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男人眼中心里那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