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一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躺在床上的花佚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显露出细密的汗水,看起来整个人仿佛遭到了极大的痛苦。
程君一的心中骤然浮现出几分不安,对着佝偻着身子正在画符的全书老者厉声喝道,“他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全书老者双眼依旧在专心的划着他的图案,复杂繁琐的花纹带了一种及其诡秘妖异的美感在花佚的四周绽放,花佚的红衣更加耀眼,唇色鲜红如血,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冶媚人。
程君一见此更加心惊,蓦然上前一步。
全书老者察觉到了异样,蓦然喝道,“站住!你想害死他吗?割魂之术本就逆天而行,这其中痛苦更是不言而喻,现在这阵法已开,你若是再向前一步,你是想他魂飞魄散吗?”
程君一眼眶通红,看着花佚,死死地盯着全书老者咬牙说道,“若是他伤了一分一毫,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全书老者听了没有抬头,双眼依旧紧紧的盯着这脚下的阵法,他为了这局苦心寻找经营了几百年,如今好不容易才求得这一线机遇,怎么容得他人作祟!
这魔宫西面气脉运行,灵力疏导,而一切的聚集之处便是这祭台,既是关了那所谓的修仙大派,自是要借他们的灵力一用,再以这仙缘绝佳的血脉作引,在这地势极佳,天所不知的薄弱之处,那便能给他找到一条路。
一条通天之路。
知尽天下事,解尽天下谜。
这天下的事解了,那便该去看看那天上的光景了。
既是知了这因,便可解了这果,知道了这世事,便也知道了这未来,知道了这术法修为,便也能寻到这通天之法。
那修仙之人求索终身,那缥缈不可得的仙缘,为何不能自己去开辟?
暗红色的符咒画满了整个祭台,花纹缠绕交错,倒似一副诡秘艳丽的图画,全书老者站于其中,慢慢的直起身子,在那阵眼之中慢慢割开了自己那衰老的皮肤,暗黑色的血液慢慢滴落,这符咒在这血液低落的瞬间,慢慢的显露出鬼魅的红光,仿若一条流动的血液,在这祭台上慢慢升起。
全书老者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将自己身上的黑布解开,里面穿着黑色的单衣,干枯瘦弱的就像是一只带了皮的骷髅,看起来当真是古怪至极。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那光,眼中异样的神情涌动,他的四肢干枯细长,脑袋出奇的大,眼珠子黑的透不见光,看起来倒是像一只可笑的蛤-蟆。
程君一站在阵法之外,他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股极度不安恐惧的感觉从他的心头涌起,他看着其中花佚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衣衫,程君一只能对着那老头大吼,可却顾念着先头的警告而不敢上前一步。
那血色如一条流动的小河,从那囚牢延伸出来,充裕的灵力在这阵法之中弥漫开来,在花佚的四周围绕着,最终在那祭台之上一瞬间指向天际,竟仿若开辟了一条从人间通向天庭的道路。
“你个畜生,你到底在做什么!”程君一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
全书老者脸上带着渗人的笑容全然没有听到一般,他走向花佚,将那干枯的手放在了花佚的额头上,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手下的这个人,不是仙缘深厚,也不仅是天资卓越,更为确切的说,这个人,就是仙。
只要割得他的残魂,求得一抹神识,便足够让他登上那缥缈不可求的仙路,看一看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程君一看着他目眦尽裂,他怎会如此糊涂自大,当真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能为力,仍旧是无能为力!他拼劲全力,可是到了最后,仍旧是只能如此无能为力的看着!
废物!实在是废物!
全书老者将手掌放置在花佚的额头,细细探索,突然眉头一皱,更加小心查看,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可置信。
那血色氤氲的光速仿佛在天上捅了一个口子,却又隐隐的透出白光,在无人察觉之时,一束温润祥和的光芒在那血色中渐渐穿透过来,洒在了地面。
程君一蓦然抬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那人面如白玉,清冷俊美,一袭白衣,高贵不可亵渎的身姿在这月色中渐渐的走了下来。
宁静祥和却又不带半分的烟火,那是真正的仙,超脱自然,无欲无求。
就如当日各派围攻昳阳,那人便也是这般高高在上的看着底下的蝼蚁,那血海中缓步前行,步步生莲。
衣袂飞扬,那人在这清冷的月光中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一步步的走下来凡尘,落在了那暗红色的阵法之中。
全书老者浑然不觉,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大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好好地魂,怎么会缺了一角?怎么可能?!”
说罢,全书老者狼狈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愣住了,那人目光清冷却又充满悲悯,就如看着一只可笑的蝼蚁,那无可抗拒的圣洁强大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心生敬畏。
这便是,仙?
第67章 第 67 章
那人白衣胜雪,月华如练,便这般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这暗红妖冶的区域,全书老者全身颤抖的看着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从头到尾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便是仙?
超脱了世间的一切,摒除了一切丑恶污秽,用所有的美好圣洁而聚集成为的这不属于世间的神灵。
这便是仙,当他在你的面前,你便能感受到那自身的迂腐狭隘,从灵魂深处隐藏的丑恶,这些都让你无颜置身于他们面前,却又因为他们那无法冒犯的威压而不敢擅自行动一步。
全书老者怔怔的看着他,畏惧敬畏不甘在他的心底翻涌。
白曳并未多做停留,他走到了花佚的一旁,伸手淡淡的在花佚的额头拂过,温和熨帖的光点闪现,花佚的脸色随之变得平静而祥和。
白曳的目光却并未在花佚的脸上停留片刻,他只是慢慢的走了过来,看着地上苍老丑陋的全书老者,高高在上的开口说道,“不安于世,擅开天道,你可知,你已经犯下大错?”
全书老者跪在地上,那双眼睛红的诡异,他看着面前的白曳,声音嘶哑的说道,“我不知,我不过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天庭,我不过是不甘于困在这下界,因果报应,天地循环,我们不过是你们神灵手中的蝼蚁,顺者昌,逆者亡,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错了吗?”
白曳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全书老者,然后以一种至高无上的姿态开口说道,“妄动他人性命,引人向恶,这世间阴邪大盛,这一切确是你的罪过。”
全书老者咬牙盯着他,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条阴毒无比的蛇,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灵。
白曳淡淡的看着他,并不做理会,只是突然转过身,看着天空中那白色的光速,在月光的映衬下,那光显得越发洁白纯粹,白曳伸手轻轻一挥,只见那白色的光束竟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在那月光下微微一动,一条天地之间的阶梯骤然出现在眼前,那阶梯通体纯白通透,就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在这月光下竟是有种异样的美感。
那阶梯弯弯曲曲,从地面一只通到了月色深处,就如同给了这世间的人一条可以走上天庭的路。
白曳转过身来,平声说道,“你既是不甘,这天梯已成,你便试试吧。”
全书老者一听,就像是一只疯狗一般爬上了那个台阶,只要是爬上去,从这里便可以通向天庭,便可以见到那天上的种种,便可以得知那世人追寻千年而不可知的秘密。
全书老者手脚并用,就像是一只极其笨拙的蚂蚁,在这光洁无瑕的天梯上发了疯一样的往上爬。
程君一默默的看着,白曳就这般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力感,即便是到了今天,他在白曳的眼里,仍旧还是这么不值一提。
全书老者爬了很久,通天之路万阶玉梯,即便是那修仙之人也只能凭着那血肉之躯一步步的往上爬。
知道的再多,心里的不甘再强,终究也不过是一血肉之躯罢了。
几百年的时光早已掏空了他的躯体,这万阶玉梯最终也只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手脚磨出了血,身体耗空了力,那又如何,这天近在眼前,怎会爬不上去?
一步一步,就像是一只古怪的蛤-蟆,拼劲了最后的力,当真是以为可以人定胜天,最终也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嘴吐了血,手脚不再动弹,眼珠子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然后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没了气息。
程君一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感觉到了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他看着全书老者在那遥遥无期的阶梯上断了气,他看着白曳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他看着白曳淡漠的转身随手让那阶梯消失在云层之中,那可悲的身体便这般从高空中坠落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