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曳身着单衣走到了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着清润的茶水入口渐渐地将自己心头的慌乱压了下去。
白曳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心中的不安却越发严重,最终他只是垂下头,重重的叹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那人依旧是一身红衣,在茫茫白云之间分外艳丽灼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说,他要去俗世历劫。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他好像应了一声,然后收着自己的棋盘,说了声知道了。
“我此去凡间,不设分神,不留仙骨,连神识之灵都脱落个干干净净。”
“这般不妥,你性中阴寒,命带凶邪,邪魔妖道,诡计恶性必当随你一世,若是你什么都不留余地,此去必定有来无回。”
“若非如此,你怎可随我同去?你为了那天下苍生,必定不会放任我危及生命,既然如此,你不妨随我同去,护我安乐,佑我一生,直至三世,可好?”
他并未回答,可是大抵是不愿意的,眼前这人肆意妄为,古灵精怪,也不知道是一时又玩的什么花样。
那人看着他,突然勾唇一笑,艳丽灼人,妖冶张扬,“我缠了你几千年了,我也累了,这凡世三生,权当你和我的一个赌,若是你依旧不能动半分心思,从今往后,我若是再纠缠于你,便神识俱灭,灰飞烟灭于这天地间,如何?”
那人嘴角自是勾起,该是带了笑意,可是看着那双眼睛里却无端端的让人生了几分难过的心思,他抿着嘴,想了半晌,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
“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呀。”那人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尾音上扬,声音低哑魅惑,摄人心魂。
第26章 第 26 章
白曳独自站在窗边,身形清朗却又带了几分萧索的味道,乐儒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心头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多言,只是恭敬的将一封信呈上,恭敬的说道,“师尊,与阳派的信件。”
白曳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何事?”
“明论真人派人送来的信件,说是昳阳派修行方式与众不同,请掌门去和他们论一论道,望对两派的修行有所裨益。”
白曳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蹙起了眉头,声音清冷,“这道各有不同,他们与阳千年历史,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又有什么好论的?这样看来,怕是有别的意思了。”
乐儒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程道友之前帮了我们,却让他与阳派陷入了为难的地步,这样看来,到底是与阳的掌门想要讨个说法了。”
白曳听了,眉宇之间的不悦之感更甚,这凡人多心思,多说法,动不动的便要讨个说法,又要惦念着情义往来,实在是一件让人厌烦的事情。
乐儒看着白曳的神色,心头也是知道白曳不悦,可是还是恭敬的开口说道,“师尊,程道友对我们昳阳有恩,更何况,我听说这次他回去之后,明论真人罚的很重,于情于理,我们昳阳派都该去过看一看。”
白曳听了,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佚儿呢?”
“花师弟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了,昨天他向我讨了几坛子酒,看样子这几日应该是准备去看望友人。”乐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白曳的神色。
白曳听了蓦然不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过几日便去上阳山,你告诉他,让他过几日与我同去便好。”
乐儒听了,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白曳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乐儒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花佚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该是要出趟远门。旁边是花佚昨天向他讨的几坛子好酒,看样子也该是为了某人而特别带去的。
“师兄有事?”花佚见着乐儒进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对乐儒说道。
乐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花佚眼前的包袱,温和的问道,“师弟准备下山?”
“嗯。”花佚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人世很有趣,师兄何时也该下山去瞧瞧,那望江楼的临江仙居更是人间美味,世人所做的一些小玩意也是格外有趣。”
乐儒看着花佚的脸上的笑意,突然笑着问道,“师弟说的可是上阳山下谷阳城中的景象?”
花佚倒是没想到乐儒一下子说出这话,一时怔了片刻,可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昳阳派向来随心而为,花佚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什么,坦率大方的笑着说道,“正是。”
“师弟此去可是去寻程道友?”
花佚笑着看着他,挑眉问道,“有何不可?他下山之前我便说过数日之后便去寻他,不过前些日子耽搁了,如今时候正好。”
“与阳派的明论真人来信,邀师尊去与阳派共论道义,师尊让你跟着一块去,现在看来,我来的倒是正是时候。”乐儒笑着看着他。
花佚微微有些惊讶,“明论真人?那个糟老头子又想做什么?师尊素来清冷,怎么会答应此事?”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程道友违背师命,与阳派到底是意难平。”乐儒平静的说道,既是陈述又如叹息。
花佚听了,挑了挑眉,嘀咕着说道,“这群老家伙。”
乐儒看着花佚身旁的几坛子酒,还有那收拾的差不多的行李,神色有些复杂,就在这时花佚说了句知道了,乐儒便也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夜里,白曳一个人来到了那个山洞门口,白衣清冷,不可亵渎,他独身一人走进了那个山洞,里面是一个简单的房间,若不是在这山洞中,这屋子摆在昳阳山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白曳走进这屋子,他将这屋子封存在这里,当那个人离开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似乎就想为他留下一点东西,可是他却又固执的不肯踏入这个地方一步。
他们纠缠了上千年了,最后那人逼他定下了一个三世的赌约。
三世之中,他能否让他的动半分心思。
第一世是他杀了他,他已入魔,不得不杀,第二世是他自我了断,求而不得,立下决绝的誓言愿永生不复相见。
白曳的之间轻轻拂过桌面上的画纸,那灵动洒脱的线条仿佛蕴含着一个同样肆意热烈的灵魂,在这简单的画卷之上透露出灼人的温度,不将人灼烧殆尽,誓不罢休。
白曳铺开一张白纸,笔尖在洁白的纸面上流转,从那人的脸侧开始勾勒,那精致妖冶的五官,那眼波流转的眉目,再到那似笑非笑的嘴角,渲染开大片艳丽热烈的红色为他披上一袭红衣,肆意飞扬的长发在身后肆意飞舞。
画中的人渐渐地变得鲜活灵动,那眉眼之中都犹如带了笑意,整个人都显出了一种肆意张扬的光彩。白曳痴痴地看着这画中人,平素清冷无情的眼中竟然流露出少见的温情意味,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画中人的脸侧,指尖在那人的嘴角微微停顿,眼中是说不出的缱绻情义。
“佚儿。”
白曳轻声唤了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轻柔的连片刻都不曾在这世间停留,犹如无意识的呢喃,染上了不知名的情愫,却又在片刻之后归于虚无,在这世间终究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几日之后,白曳和花佚终是上了上阳山。
明论真人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早就打发了两个弟子过来引路,花佚原以为来的会是程君一,结果没想到只来了两个小弟子,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却也跟在白曳的身后一起去了。
那两个小弟子领着白曳他们到了与阳派的议事厅,花佚不想多留,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白曳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
花佚对与阳派的路径也是摸了个七七八八,也不需要打招呼,一个人径直去了程君一的院子,结果进了房间这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花佚不免有些泄气,只好将带来的酒放在了房间里,然后便出去了。
花佚出去走了一圈,看见了在那儿扫地的一个小弟子,随手就将对方拉了过来,笑着问道,“这位道友,我是你们大师兄程君一的朋友,特意过来找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小弟子像是愣了一愣,看着花佚然后说道,“大师兄被明论师尊罚去思过了,现在在醒尘堂思过呢。”
花佚一愣,“思过?那醒尘堂怎么走?”
小弟子看了花佚一眼,然后指了一个方向,说了路径,花佚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程君一正处于醒尘堂内,这屋子很大,空的让人心惊,他从昳阳山回来之后本就重伤初愈,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幸而罗般真人待他不错,数日与各位师弟也是颇有交情,如此而来,两个月光景,身上的伤倒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明论真人这次大概是真气的厉害了,罚他来醒尘堂思过,这地方倒也不算难熬,只是安静的过分,要是以往他反倒是可以当成一个修行的好地方,只是现下看来,他估计是害了世人所言的相思病,如此寂静冷清的地方,那便越发思念起那个红衣如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