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缓缓地把脸转过来面向房廷……
虽然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却有一对寂寞的眼睛呢。
与美男子对视的第一秒里,房廷就这么感觉。对方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像在躲避他的目光,接着房廷就看到他握剑的那手正按在断臂处,似乎是想抽回那里的袖子,却碍于自己不便动手。
“啊……”房廷赶忙松开袖子,想说抱歉却一时间不知如何措词。
美男子也没怪他,只是眼神复杂地望了望他的面孔,一边收起剑,对着拉撒尼说:“管好你的侄子!如果被陛下看到,就算他是公主的丈夫,也不会被原谅的!”
语毕,美男子同房廷错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之后,费沙被拉撒尼训斥了一顿,悻悻退下。
拉撒尼向房廷解释道,他这个侄儿年少得志,恃才傲物;成为攻陷推罗的功臣之后,除了鹰之骑的统帅尼甲沙利薛,他对其他将领根本就无所顾忌。
“费沙……”
房廷喃喃地念着此人的名字,惹来拉撒尼疑问:“怎么了?”
房廷摇摇头,没有回答。其实在刚知道他是尼布甲尼撒的女婿时,他就有点怀疑,费沙可能就是巴比伦的末代君主。历史记载,当居鲁士带领波斯人进攻巴比伦之时,因为巴比伦王的傲慢,才使得城破……
联想拉撒尼的话,房廷更加确信这点。只不过虽然他能洞悉这些,却不可以改变历史的轨迹,所以在拉撒尼的面前,他选择了沉默。
走了一会儿,议事殿就在眼前了。
房廷对之前的遭遇仍耿耿于怀,便比划着问询拉撒尼,沙利薛断臂的原因。
拉撒尼苦笑着,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关于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今年不同往年,朝贡的仪式异常隆重。由此也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巴比伦春祭的盛况空前。
房廷刚到议事殿,尼布甲尼撒便亲自将其迎到了王座旁,还让各国的使节就像叩拜他一般对其施礼。不单如此,整个仪式过程中他们还齐肩而坐,亲密无间。
房廷觉得不妥,可是尼布甲尼撒就像在向世人炫耀般,夸示着对他的占有;底下的臣属们见状不由得窃窃私语,因为毕竟连王妃都没有这个殊荣。
被那么多人憧憧仰视,议论纷纷……这种不愉快的经历他似乎也曾经体验过,房廷空下的一手按住不断鼓噪的胸口,随即又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到了上面。
“别怕,有我在。”尼布甲尼撒低声道,宽慰的语调稍稍教房廷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有个面善的年轻人,在离王座不远的下方冲着自己笑了笑,露出了两枚犬齿。
这教房廷开始注意起年轻人的举动。看其在廷上统领诸臣、协调左右,貌似地位相当崇高……
拉撒尼留意到房廷的视线,不禁笑道:“那就是你的学生但以理啊,当初如果不是你向我举荐,他又如何当得了巴比伦的宰相?”
听到拉撒尼这么说,房廷怔怔地,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不过,当他空下来的一手忽然被人抓住,当着尼布甲尼撒的面亲吻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七年了,伯提沙撒大人别来无恙?”
身前半跪的男子昂着头这么说,他与房廷年龄相若,一对湛蓝的瞳仁,非常惹眼。
尼布甲尼撒被蓝眼男子的莽行激怒,正欲发作,男子却不着痕迹主动松开房廷的手,微笑着退下了。
“那是……谁?”
尼布甲尼撒忿忿地没有作答,房廷看了一眼拉撒尼,他耸了耸肩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米底使者居鲁士”。
房廷足足愣了五秒,才意识到刚才亲吻他手背的,便是日后威震小亚细亚的波斯之王!
入夜时分,天色黯淡,宫闱里点亮起了灯烛。从议事殿回到冬宫以后,才刚用了晚膳,尼布甲尼撒便催促房廷入宫休息。
瞧他那副急迫的模样,就算是傻瓜也会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房廷眼睁睁看着随侍的拉撒尼一脸玩味地退下,紧接着淑吉图们燃上熏香,放下重重帷幕,从外面关闭了殿门——霎时,房廷胸中突突跳个不停。
怎么办?这种感受就像等待君王临幸一般……虽然很害怕却又怀着一丝期待……
因为这突然冒出的羞耻念头,房廷非常不安,旋即背后蓦地传来窸窣响动,惊得他回首一看——但见尼布甲尼撒正背着自己褪去了朝服,橘色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那紧实健硕的裸露背脊,看得他越加惊慌。
连忙收敛了视线,房廷退缩到殿门口,想打开它逃离这里,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殿门仍旧是纹丝不动。
怎……怎么回事?
房廷急得额头沁出了汗水,忽然手背上一暖,他低头一看,一只大掌正覆在那里。慢慢地、慢慢地……五指钻进了指间,把他的手从门把上握掉了。
头顶被温柔地摩挲着,一只有力的手臂轻轻圈着腰杆,尼布甲尼撒正从后面抱着自己。
“我不准你再逃了……”
背后的男人笃定地这么说,一记亲吻跟着落在了耳朵上。房廷一颤,想要推开那抵过来的胸膛——可越是这样,对方抱得越紧。
颈后的头发缓缓地被撩了起来,房廷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灼热气息,没过多久,亲吻便从耳根漫到了颈子上。想要惊呼,口唇却立刻被男人的舌头霸占。
肌肤被抚摸、声音被吞没、四体被压制……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被这般亲昵的碰触,整个人都快要无法思考了。
“房……廷……”
咬着耳朵,狂王用沙哑的喉音轻呼他的真名,房廷浑身一酥,差点瘫软在他的怀里。
“可以吗?”
男人暧昧的垂询,昭彰的欲望,呼之欲出。
“不……”
半推半就地抗拒,就像在故作姿态。
虽然房廷隐约知道,在此之前,自己应该与狂王有过比接吻和爱抚更加亲密的行为,但是他却没有料到重新体验,竟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胡思乱想的空档里,不知不觉便被引导到床边。回过神时,已经太迟了。
尼布甲尼撒欺身而上,将他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枉顾他的羞赧,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特意放慢的动作,看起来格外情色。
外袍被打开、裙裾被撩起……然后,他一改之前的作派,温柔地、一寸寸地、膜拜似的亲吻那从锁骨开始渐渐裸露出来的胴体……
尽管百般遮掩,可是最羞耻的境地,还是被尼布甲尼撒一一审视、抚玩……
膝盖被分开了,感觉到男人壮硕的腰身挤进那里,房廷认命般跟着闭上双瞳,蹙着眉等待被侵入的那一瞬间。
可想象中的违和感迟迟没有来临,他困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覆在上体的男人正盯着他胸前那道粉红色的疤痕,怔怔地出神。
“还会痛吗?”尼布甲尼撒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来抚摸房廷晕红的脸颊。
房廷摇了摇头,他便沉下脑袋轻吮那里。
“呜……”因为这记,房廷忍不住从喉头溢出呻吟,战栗的感觉随着男人的动作蔓延到四肢百骸——不是疼痛,也非快感,还是一种莫名的感动,剎那填满了整个胸腔。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脑际一闪而过,房廷还来不及去捕捉,下身一阵激痛袭来——他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弓起了腰。
狂王,进来了……
充盈着他,占有着他……就好像本来就应这样。
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房廷温驯地承受,然后静静地借着烛光观看咫尺间,狂王因激情湿汗淋漓的俊脸。
那么陌生,又如此熟悉……
几天前,感觉与他还像个陌生人一般疏离,现在却与其在床上放肆地媾和,为什么……为什么做这种荒唐又羞耻的事情,一点都不恶心,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呢?
就因为他痴痴的眼神?就因为……梦境中那句似曾相识的呼唤?
房廷不明白,于是就这样迷茫地望着覆在上体,于他体内驰骋的男人。
感受到房廷的情绪波动,尼布甲尼撒停顿了一下,俯首就着他的耳缘不住亲吻、抚慰,间或吐露一、两句教人脸红的痴言妄语,把他羞得别过脸去,却仍旧不肯放过他……
然后就在这间歇,房廷发现了于狂王胸前,几乎和自己伤处的同一部位,也有一道疤痕。
黯淡的,细长的,微微凹陷,像是很久之前所负的旧伤。
这是……为我负的伤吗?
看着它,触摸着它,房廷忽然感觉眼眶一涩——某种有咸味的液体忽然流了出来。
身体的契合,快感的积累……而每一次律动,点点滴滴、曾经遗失的记忆彷佛便跟着男人的热情渗回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耶路撒冷的邂逅,以身作盾的护佑,两情相悦、水乳交融,却不得不分隔万里……甚至就连推罗那一役中,胸口被洞穿的痛楚也跟着复苏……
房廷的双眼再一次湿润,但这一回,却非悔恨的泪水。
他只是在庆幸自己仍旧活着;庆幸弄人的命运还给了他一次机会,使得一切能重新开始。
“陛下,你能不能再带我去看一看……那座‘空中花园’呢?”
清晨,当狂王携房廷登上御辇,一路驶向“空中花园”的时候,冬宫的角落却有个华服女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黯然神伤。
那是巴比伦王妃——米底公主安美依迪丝,为了替“七年成狂”的王夫祈福,她进入神殿嫁作马度克的神妃,成为一名“纳第图”〈注四〉,这样她一辈子都必须保持贞洁,即便是狂王恢复了,也不能毁誓同他生育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