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有妖能困住它那土地精兄弟,想跑还不是简单。
听它应下,云隙也点头,先从怀里掏出个铜色边镶钻镜子照了照额前墨色股绳和流云珮。
竹子精啧啧嘴,“可把你美的!”然后手中便被放了镜子,莫名其妙举着。
云隙身前一阵软风细雾,仙泽缭绕,待浅香细雾散去,一只嫩绿的小竹笋上趴着两枚铜钱大的透白的小蜗牛。
小蜗牛照了照竹子精手中的镜子,颇为满意的抖了抖比先前多了圈细小涟漪水痕似的墨色画线的背壳。
唔,戴在壳上也好看唉。
可~把~蜗~美~死~了。
第32章 这么臭美?
竹子精看到这模样的云隙时着实呆了一呆, 纠结的摸着脑袋中间的小嫩笋吃惊, 然后轻轻嗷一声, 不小心把自己脑袋上的小嫩笋掰掉了,还在愣神茫然的时候傻了吧唧的把小嫩笋举到小蜗牛跟前, 问他吃不吃, 刚长好的, 可新鲜。
云隙傲娇的别过触角, 嫌~弃~
被蜗牛嫌弃了,竹子精这才愣神过来, 跳脚, 指着云隙的两根触角气势汹汹道, “我当是个什么玩意儿!原来是只蜗牛!哎, 你不就是只蜗牛吗, 又不是牛魔王,神气什么!”
牛魔王鼻孔朝天, 这小妖触角朝天, 倒是学的像,就是不看看自己那小个子, 能傲世个谁?
竹子精除了缘非寺脚下的那片竹林外没去过什么地方, 可就算它见识短浅,也不至于没见过这玩意儿。
每到春天竹林吐绿, 这东西就开始顺着细长平滑的竹节爬,湿哒哒,粘的很。它无聊的时候就看它们爬, 一天爬一两节竹节,爬一会儿就缩回壳里睡一会儿,很不上进,好似就蜗牛有壳别的野物都没似的。
云隙缩回壳里舒服窝着,只探出两根细嫩的触角懒洋洋的瞥它。
好吧,竹子精在心里委屈,行嘛,它羡慕还不行!它忿忿不平的探手想揪一下云隙的触角,手刚伸进去,自它那枝叶叉化成的手指尖倏得冒出一两点星火,噼里啪啦,吓得竹子精上蹿下跳连忙扑灭了火星。
云隙一只触角自顾自的欣赏自己的小背壳,另一只触角搭在壳边缘,他懒懒道,“给你半个时辰寻到土地精。”
竹子精捏着一条烧焦竹子丫道,“你怎么好意思?你刚刚伤害了我啊!”
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你要的贪婪我过得懦弱,眼泪划过……
“吃~过~火~烧~竹~笋~没~?”云隙幽幽问。
竹子精,“……”
竹子精悲戚,“唱歌也不行?”
云隙理所当然点头,不~好~听。
竹子精哭唧唧,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气呼呼说,“你不就仗着自己法术高!”
“嗯~~~”云隙在空中默默化出个磷白小气团,这东西高速旋转后遇干物则成火,虽比不上冥火,但气势很足,火势很大,烧掉这片竹林绰绰有余。
云隙活这么大,跟着他师父领悟到了三件事。
第一,妖以食为天。
第二,能打架解决的事绝不多逼逼。
第三,适当威胁能让办事效率更快。
作为从血的教训体会出来的蜗牛来说,对于竹子精的控诉他丝毫不觉得内疚,因为他师父又说过,你若是给别人别妖别仙别鬼一只苦果,那之后一定要用三千坛蜜浆补上,这样,即便对方有怨言,碍于这三千甜枣,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被威胁的竹子精悲愤的沿竹根潜入土地中,委屈的去替云隙寻土地精去了。
云隙趴在小嫩笋上打了个哈欠,顺手用灵识找到了竹子精的本身。
那是一株伫立在林子深处,有孩儿臂粗的墨绿竹子。八条银缎从文白山上绵延穿过葱绿的林子深处,在竹子精本身前汇成一池碧绿幽静的池潭。
那竹子上刻着一副亘远上善的佛心禅语,因久年遭风雨吹落已经隐隐掉了颜色,显得古色斑斑,云隙抬手,落上一阵馥郁花香的精露,然后又用皇帝临走前给的金叶子磨成金粉涂上去,待一切完成,它颇为满意的抖了抖触角,打算等竹子精成事儿回来问一问它想要的‘三千蜜浆‘是什么。
深夜,秋雨潇潇,耳旁剑声争鸣不绝,阿团被浇灌的大雨迷了眼,紧紧抓着余卓的手指朝外看去。
禁卫军手持冷剑映着惨白的月光将余卓包围起来,伴随马儿嘶鸣踏碎雨幕朝他们冲了过来。
阿团惊慌大叫,快跑,快跑,一阵天翻地覆被掀到了地上,它吐掉嘴里的雨水,扭头看到锐利的剑声擦着余卓的手臂而过,溅起一道血珠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阿团害怕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他的恩人说是他与七王反目成仇,王爷派人追杀他,要将余家所有人赶尽杀绝。
眼看余卓身上被割出数道伤口,阿团心疼如割,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就这么趴在水坑之中,它看着余卓在刀光冷剑中朝自己扑了过来,滚烫的血水浇了阿团一脸。
小刺猬瞪大眼睛,拼命忆起公子曾教给他的防身法术,手脚无措的挥着小爪不断默念,直到看到余卓匆忙中抱起被浸在水中自己时,阿团忽觉身体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数道白光自灵窍劈下,疼的它茫然无措,在剧疼之中,阿团撒下一道金光符咒,还来不及细看保护罩是否周全时,便因小小的身体上撕裂的疼痛昏迷了过去。
等它再次醒来时,耳旁已没有了雷雨轰鸣,它难受的睁开眼,眼睛碰触到烛光时一阵刺疼,有人用手遮住它的眼睛,阿团伸爪覆上那只手,用爪子揉搓两下,在心里感慨这谁的手,可真小呐,竟然和它的爪子一般大。
“小刺猬……?”嘶哑的声音彻底唤醒了阿团,那双手顺着它的脊椎扶起它,阿团迷迷糊糊用爪子揉着眼睛望向声音的方向,喃喃道,“余卓……”
余卓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勉强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是小刺猬,你是妖。”
阿团眨巴眨巴眼睛,刚想用爪子扑过去,爪趾摸到冰凉的地上,它一愣,叽叽叽叫了起来,这是它的爪?
不,变成指头了唉!
阿团顺着白皙的小手朝下看去,见到了一副十七八岁男孩的身子,清瘦而一丝不挂,“我……化成人了?”
余卓靠在破庙中的供香桌前,勾唇,“嗯,你救了我”
阿团还未来得及在惊喜自己的身体,在看到余卓胸口上的刀伤后立刻红了眼睛,他踉跄走过去蹲在余卓身前,不知道该如何下爪、手,他喉咙发涩,望着余卓褴褛的袍子中的血迹斑斑,鼻子发酸。
“……原来你哭了是这般模样。”余卓断续说。
阿团抹掉眼泪,“我该怎么办,余卓,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余卓深深望着他,“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阿团呆呆的望着他,“……余卓。”
余卓闭上眼,“嗯……小刺猬,不枉我养你这么久,你认得我,就算死了,我也甘心了。”
“我认得的,我一直都认得。”阿团直掉眼泪,他不知所措的看着余卓胸前的伤口,伤成这样会死吧,他还没报恩,怎么能让他的恩人就这么死了。阿团哭着擦了眼泪,眼神凌乱的四下望着。
余卓没再吭声,就这么看着他,在那张陌生却好似熟悉的脸上移不过去。
阿团头很疼,含糊不清的喃喃,公子公子,他眼睛一亮,“公子,公子法术高,能救你的,一定能,我这就去找公子!”说罢他起身便欲去寻云隙。
余卓闷哼一声,抓住阿团的手指,“……别去。”
阿团蹲坐在地上抓住余卓的手低头轻轻亲一下,“我去寻公子,等我,我一定能找到他来救你的!”不等余卓再有任何反应便跑出了破庙之中。
破庙中没了人声,供香坛桌上立着凶悍的娑罗神佛,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桌前的人。
有人笑着走了出来,余卓冷漠的瞥他一眼,站了起来,丝毫不见刚刚的虚弱和狼狈,他深深望着娑罗庙外浓黑的夜幕,一言不发。
“哈哈,我真不知要感慨洞主卓绝厉害,还是应该叹息那只刺猬的愚蠢,不过,由他引来云隙这只碍事的蜗牛,那皇帝必然再逃不过祝融火了。”
余卓漠然背对着男子,拢在袖中的手一点点收紧,手指间仿佛还残留着那只小家伙温软的轻碰,明明是轻碰,却好像如锥子狠狠搓着他的手,针扎般的疼痛慢慢渗入血肉骨骼之中。
下了雨的夜晚路难走的厉害,阿团还不大适应这副身子,踉跄走两步就朝一边歪去,娑罗庙在荒山野外,路边杂草丛生影影绰绰,地上到处都是泥潭。
阿团抽着鼻子想要寻一处月光宁静之地,借着月华光晕进入自己的神识中让他能寻到公子的踪迹。
“二爷,我们快走吧。”
被称作二爷的男子抬手制止属下的话,从暗中走了过来,朝阿团伸手,“小公子深夜在此做何?”
阿团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二爷上下打量他,解开自己的披风裹住阿团从化形之后便赤裸的身子,阿团喃喃道,“谢谢。”
“小公子要去哪里?我可送你一程。”二爷用不太熟练的祁沅话说,口音很怪,但阿团来不及想太多,涩声道,“去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拜托,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