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强迫自己冷静,不然会一巴掌掴到上位者的脸上。
云归静静地问他,“既然如此,他在识海幻境中心如死灰时,在奈何桥上提灯盼望时,在昆仑饮过泉水只求真相时,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为什么?”
“云韶若知你是如此想他,说不定当年在大漠救你的时候便该将你一剑杀了。”
那匆匆而过的十二年,白胤只从背后见过云韶一面,对于具体发生过什么,他是不清楚的。只是从莽川君口中听过只言片语,是以第一次听到云归的话,既是惊讶又是震撼,隐隐中还带着一点受宠若惊的愉悦。
他从未想过,云韶真的是为了他,他不敢那样奢望。
白胤听出了云归话外之音,有些不可置信,“他飞升是为了我?”
白胤只是暗示过莽川君,提示云韶飞升时间,莫要误了,却不知他同云韶说的具体话语。
没有人比云归更为清楚云韶这些年的作为,也没有人此刻更比云归出离愤怒,“你说云崖五年,云韶因为你丢了他的脸,不肯前去看望,倒是在那五年中,对时常探望你的昭如感恩铭记,视为挚友。
你可知每次昭如带来的丹药物事,都是谁所赠?那一次次探望是谁授意!”
白胤的表情变了。
“你以为昭如一个区区三代弟子,会有那么多积蓄?”云归重重叹道,“你以为你师父绝情,不肯相见,可你怎知,曾有几个深夜,他也曾默默现身在你洞洞崖之外,独立风露之中整夜无话?哪怕是在同我说话,偶尔也会分魂一束扫过云崖?”
白胤大为动容,“怎么可能……我……从未察觉。”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跟我说,收你为徒便是再祖师面前做过承诺,要此生回护的。却到头来让年幼的弟子为他出头,他实在心中愧疚,无颜见你。没想到……他的小弟子竟然将这看作了利用。”
云归重重甩袖,越说越气。“至于那次误会……云韶后来也告诉我了。他亲眼见你使出那样威力巨大的禁术,哪怕是云韶亲自施法也不及那般威力,他第一眼见到便知不对,那不该是一个三代弟子能有的力量。
哪怕是让你误会生怨,便也在众多师兄弟面前瞒下来了。你所领的那区区一点杖责,又怎及得上你师父用心良苦?竟被你记恨了这么多年,云韶真是看走眼了……”
白胤听到这里,已经是双拳紧握,面上的表情已经是震惊过后的冷凝。他开口,发现声音已经极为沙哑,“那为何,他从不提?”
云归冷笑道,“你以为只有这些吗,不止呢,若不是将贴身的符灵绛衣放到了你身上,当年在帝都,云韶便不会在庄周境中重伤,给秦初那等小人可乘之机。”
“师徒之谊,几乎占了他半生,又岂能让你鄙薄至此,他真是瞎了眼!若说他欠你,不过是不爱你罢了。他所求,也只是恢复到帝都之变前的时日,为此几次涉险,最后还要被你怨怼。”
“白胤,算我求求你,这师父云韶不愿意认了成不成,你就放过他吧,凤君之师,谁当得起!”
云归最后拂袖转身,一字一顿道,“白胤,你真是混账。”
不愧是同门师兄弟,连骂人都只是这一句。
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刻薄地说了一句,“你这样的人,凤族遭天谴的时候,怎么会被落下?”
这句话极尽刻薄,以云归这样的脾气,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有违他的君子之道了。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同白胤动手,尽管他心里清楚,现在两人实力的差距已经是云泥之别,他抵不过一合之力。
云归走后,白胤在原处怔了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放松了挺直的背脊,慢慢靠在了座椅上,仿佛同云归说这一刻钟的话,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竟显得疲惫不堪。
“天谴?”白胤轻轻笑道,仿佛自问,“早就来了。”
第90章 交心
云归以为听到那一席话的白胤,多少会有改变,但三日过去了,晦明神殿竟是再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这个地方,真的是与世隔绝了。
白胤让云归觉得陌生而冰冷,他阴郁、偏执,占有欲毫不遮掩,行事肆无忌惮,以往的昭元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缩影。
听闻东君也曾出面,但只是令事态愈发难以收拾,云归不得不叹,他能做的不过也就是这些,余下的,只能让他们二人心结自解了。
白胤前几日去凡间折了一枝红梅,放到了云韶房内,看云韶看了好几眼,觉得他是思念从前冬季,便让此界转至了隆冬。
‘天上飞琼,毕竟向、人间情薄。还又跨、玉龙归去,万花摇落。’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天幕下洒落着鹅毛一般的大雪,傍晚仰头望去,竟有错觉,觉得那雪也是灰蒙蒙地,但若是伸手去接,接到的还是一片洁白。
不多时,天舫上下一片银装素裹。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白胤带云韶去过镜台,看了那株迎着着寒风怒放的红梅,才回到了洞府。
冬日中,仙府内的灵池因为在水底设置过小型阵法而不显得寒凉,反而热气腾腾,温度宜人。
“师父。”白胤转身回来的时候,云韶已经在池中泡着了。
水汽氤氲,因为泡了有一段时间,云韶白净的脸皮已经有些发红,身上也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因为水底是一片澄澈的透明,因此周身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懒懒地靠在池边,下巴搁在右小臂上,后背上一条优美流畅的蝴蝶骨,随着呼吸而起伏着。光1裸的肌肤上还沾着圆润的水珠,整个人都泛着细腻的柔光。
白胤顿时呼吸声就变了。
云韶也听到了,他只是冷冷抬了抬眼看看白胤,没有应。连问都不必问,便看得出对方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
白胤转身,回房取了一件干净的浴巾,将云韶整个人从水中捞了出来,包裹起来,“你泡得太久了。”
他低头看了看,云韶在怀中湿漉漉的,还冒着沐浴带来的热气,额发都被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长睫低垂着,遮住了眼中的神色,难得温顺。
白玉似的脚踝上还套着他的骨链,长长地拖曳到地上,白胤将人轻轻地放到了床榻上,拂开紧贴的额发,这么近的距离,呼吸出的温热的气息都能扑到云韶的脸上。
云韶静静地望着床帐,有些出神,一副懒得反抗的模样。
因为空间的狭小,这方小天地温热了起来,白胤支着一边胳膊俯身看了云韶一会,静默无言,忽得坐起了身。
云韶不知白胤此举何意,转眼回来看他。
白胤黑色的瞳仁中情绪莫名,起身半跪在榻前,姿态无比虔诚,握住了云韶的右脚踝。云韶面上现出几分慌张,终于半坐起身,向后撤了撤,却因为脚踝被制而徒劳。
白胤将洁白的骨链向上撩了撩,露出内层受损的皮肤,因为长久的摩擦而结了一点痂,干涸的血迹已经洗净,只留下微微泛白的伤口。
“何必呢?”白胤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同云韶说还是自言自语,随即低下头,在那处伤口舔了舔。
云韶大惊,柔软的舌尖同伤口的触感如同过电一般,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顿时涨红了脸又往后退了退,只是,试图抽回脚的行为却一直没成功。
细细的痒意从伤口处传来,伤口已经愈合如初了。
“你……”
云韶实在是没想到,尊贵如他,竟然做这种事。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必惺惺作态?”云韶最后问。
云韶的心情很是复杂——他想起了白胤好歹也算他老祖宗……顿时心情更复杂了,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胤摇了摇头,脐下三寸已经热得发涨,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起身上了榻,正好对上云韶莫名显得有些尴尬的双眼。
“咔嚓”一声脆响,云韶感觉右脚踝一松,试着动了动,那骨链居然自己脱落了!
“……”云韶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这是?”
白胤上前拥住云韶,将下巴卡在云韶的颈窝,“你说得对,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晚了……”
云韶从白胤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对,往后退了退,惊讶地发现对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你这是怎么了?!”
白胤忽然长叹了一声,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一只手固定住云韶的后脑,喃喃了一句,“师父……”
随即顷身吻了上来。
虽然紧贴着的身躯已经滚烫,已经因为压抑的情1欲而绷得紧紧,但这个吻却很轻,极尽温存,没有以往的强势。
云韶闭紧了双眼,没有挣扎。
随即,白胤的舌尖在紧闭的齿列之外梭巡,带着一点急切和请求频频叩关,殷切而又克制,云韶心神微松,牙关轻启,随即被吻得更深。
云韶以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吻,没想到,紧接而来的却是磅礴的灵力!
同之前那次小打小闹完全不同,若说上次是涓涓细流,这次的灵力便是汪洋大海,瞬间便充盈了所有濒临干涸的灵脉,仍旧在不断地充实着,甚至比他刚刚飞升仙界的巅峰状态,更为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