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这么小只鸡你还要分给这娘们啊,你是脑子进水啦,还是咋地。”秦万说完,踹了段彬一脚,差点把烤鸡的架子也给踹翻了去。
段彬护着架子,赔笑道:“秦大哥,你大丈夫立于天地,一个小姑娘蝼蚁一般,你分她一块鸡肉又何妨。”
秦万将口中咬着的那根稻草掷向阮芸芸,嘴上道:“秦哥我可从来不和女子计较的。”
那根稻草不过擦过阮芸芸腕子上的手铐,阮芸芸却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没有异状才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烤鸡熟了,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秦万将烤鸡夺了来,撕了个鸡腿给段彬,又撕了个鸡翅,努努嘴道:“你给那个小娘们送去。”
段彬知道秦万要独占余下的鸡了,但是毫无办法,虽然鸡是他费尽辛苦打的,差点还掉下悬崖,但秦万为人霸道,若不顺从他,穿小鞋是免不了的。
秦万抓着烤鸡,刚要下口,突地,有一根稻草箭一般将鸡从头到尾对穿。
秦万后怕得要死,若是下了口,指不定穿的就是他的喉咙了,但气可一点不能短,他大吼一声:“是那个贼小子,敢偷袭老子。”
“是我。”说话的人声线悦耳,话音刚落,人慢悠悠地走进了庙里。
来人穿着鹅黄色的衣裳,头上梳着俩个发髻,作书童打扮,嘴角含着笑,仿若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秦万看得一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心头的恐惧和愤怒早已烟消云散,热情地道:“这么夜了,小公子可是无处可去?”
书童答道:“走得有些累了,来借个宿,明日欲往瓷城去。”
书童说完,走到那尊瓷神面前,行了礼,才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秦万殷勤地走到书童面前递给他一只鸡腿,鸡腿烤得刚刚好,还冒着热气。
“多谢了。”书童接过鸡腿,咬了一口,夸道,“大哥你真是烤得一手好鸡腿。”
秦万并不否认,舔着脸,坐在书童旁。
段彬知晓秦万好女色,却没想到一个少年也要觊觎,他找了个由子,将秦万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道:“秦大哥,我们还要走几日才能到京城?”
“你个傻东西。”秦万敲了一下段彬的头,斥责道,“你不是烤鸡前才问过么?”
“啊,你瞧我傻的,啃了根鸡腿,就给忘了。”段彬装傻笑道。
书童还没将鸡腿啃完,又有一人从庙门口走了进来,来人穿着绛衣,身边跟着一头吊睛白虎,白虎毛色鲜亮,体型比旁边的绛衣公子要大上许多。
阮芸芸乍见白虎,还没出声,吓得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秦万将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装模作样地舞了两下。
白虎扫了秦万和他的刀一眼,无趣地侧过头去拱绛衣公子的小腿。
只段彬开口道:“这位兄台为何养了只白虎,可吓人得很。”
绛衣公子笑道:“霜降时节,有些凉了,这破庙只有些稻草哪里够,白虎用来取暖刚刚好。”
那白虎不知是闻见了香味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下子窜了出去将书童扑到在地。
绛衣公子方才说白虎是做取暖只用,而话音刚落,那白虎却是要吃人了。
秦、段俩人脸色发白,秦万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他确实看上了书童,但漂亮的少年哪抵得上命要紧,他拔腿就冲着庙门跑了出去,慌忙间还差点被刀鞘绊了一脚,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段彬拔出刀,毫不犹豫地向着白虎刺了过去,那白虎一下子就将刀抢了过来叼在嘴上得意了阵,又将刀摔落在地上,刀“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就这一声像是无常来索命的前奏一般打在段彬心坎上,他回首,对着绛衣公子哀求道:“你的白虎要吃人,你不管管么?”
绛衣公子微笑道:“这白虎从不吃人,你看仔细些罢。”
段彬回过头去,却见那白虎舔着书童的脸颊,那书童正愉快地将鸡腿的最后一块肉吞入口中。
书童拍拍白虎的额头,将鸡腿骨递给白虎,道:“扔外面去。”
那白虎竟真的乖顺地叼着那根鸡腿骨跑了出去,看起来似乎有些愉悦?
段彬恍然大悟:“两位乃是一路的。”
绛衣公子笑道:“这是小徒顾出白,我唤作时绛。”
既然对方自报姓名,段彬也不含糊:“我叫做段彬,方才跑出去的是秦万,在墙角的那个姑娘是阮芸芸。”
顾出白抹了抹嘴上的油,还觉得没有吃饱,向着时绛伸出手去,道:“刚才路上买的肉包子呢?”
一个时辰前,时绛和顾出白已在一个小馆子里吃了晚膳,这一个鸡腿又刚刚下肚,竟又要吃包子了。
时绛无奈地道:“养你真是个无底洞,你明日要么上街卖艺去赚点儿钱?”
顾出白抢过时绛的包裹,咂咂嘴道:“我学艺不精,上街卖艺,怕丢了师傅你的脸面。”
“你师傅我名声不大,也没什么脸面可丢的,你且安心去罢。”
“那你白虎借我,我们来个白虎钻火圈,一定顾客盈门。”
白虎并不晓得顾出白是怎么编排他的,扔了那根鸡骨头,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立在时、顾俩人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
左等右等,跑了出去的秦万,一直没有回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段彬有些担忧,对时、顾俩人道:“我去寻寻我那个大哥,阮姑娘麻烦两位照看了。”
时绛颔首应允,段彬便拿了刀走出庙门。
顾出白凑到时绛耳边问:“可有找到那头颅的身躯?”
时绛摇摇头,道:“这山上上下下翻了遍,可惜……”
白虎趴在地上打着盹,顾出白靠在白虎身上,悠然自得地啃着肉包子,含糊地道:“这瓷城和青橙虽离得不远,晚思抛尸在此处已是勉强,再远便不合理了罢。”
时绛道:“晚思抛尸是在乱葬岗,不过她抛尸之后,亲眼见一头狼将尸体叼了去。”
“那肉应该是被狼吃了去了罢,骨头就不知被丢在何处了。”顾出白叹息道,“真是可怜人。”
见顾出白感叹,时绛想起那日萧漪取下了骨心锁后丝毫不理睬时青拂袖而去,顾出白也是这么叹息道:“那蛇妖真是无情得很啊。”
萧漪走后,时绛在时府呆了一月有余,待确定时青已无死志之后,才离开。
前几日,他收到了时青的信,父亲和母亲已从北方游历回来了,而时青则开始温书,准备赴京赶考。
这个痴子上次赴京遇上了萧漪,这次可别再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人了。
时绛摸摸顾出白的额头,温言道:“我们既然答应了,自当帮她寻到骸骨,你莫要忧心了。”
顾出白额角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时绛摸出个药罐,取了药来细细地擦着。
顾出白啃着包子,时绛的气味绕在他周身,好闻极了,药膏颇为清凉,一点点的渗入肌肤,他舒适地半眯着眼睛,猫儿一般。
擦完了药,时绛突地开口道:“阮姑娘可是醒了,秦、段两位官差不在,你若要逃走,就趁现在。”
阮芸芸伪作晕厥,这会儿方睁开眼睛,却听有人唤她,吃了一惊,坐起身来,语笑嫣然:“我做什么要走,这荒山野岭的,我一个弱女子万一被野兽叼了去。”
时绛道:“阮姑娘既然不愿走,还是继续歇息,养足精神罢。”
阮芸芸刚要开口,忽地一个白色的物体朝她飞了过来,精准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定睛一看,竟是个白胖的包子,她抓着那个包子,抬眼看去,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正冲她笑:“这个包子,我吃不下了,给你吃罢。”
时绛心中暗道:顾出白定是看出那女子出身高贵,不会受人恩惠才这般说的。
阮芸芸道过谢,斯文地将包子吃了,才道:“两位若是赏脸,可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顾出白连连点头道:“好啊,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
时绛道:“那姑娘便请讲罢。”
阮芸芸得到俩人首肯,便开了口:“有个女子,她本是宰相之女,从小如珠如玉地张至十六岁,十里红妆地出了嫁,送嫁途中,宰相得罪了皇帝,被打入大牢,宰相年迈受不得牢狱之苦,便一命呜呼了。宰相去世之后,生前的政敌纷纷落井下石,将宰相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于是,宰相被抄了家,妻妾被充作官妓,而唯一的儿子被砍了头。宰相之女的夫婿怕惹麻烦,虽是嫁出去的女子,但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也不好相与,便差人拦住半途的婚轿,教婚轿莫要去了。众人应承了听差将宰相之女送回京城。又走了一日,花桥到了个偏僻的小镇,轿夫们合谋将相府的管家并几个小厮丫鬟杀了,商量着将嫁妆分了,而宰相之女要如何,众人却是僵持不下。罪人之女,既然夫家不愿意要,自然是要回京城充作官妓的,既是如此,何不先享用一番?八个轿夫轮番将宰相之女奸污。又过了数日,轿夫们自相残杀,竟只留下了一个。留下的轿夫在和宰相之女享乐之时,被宰相之女一刀刺死了。而后宰相之女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官差抓了去,准备押解回京城。”
阮芸芸说话的语调很温柔,神情却有些事不关己,语毕,像是受了凉,拉了拉外衣,双手抱着膝盖微笑地看着时、顾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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