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会引起注意,我们这次也不得不这么做了。”我说着,心情却的确和他一样,无法做到完全地平稳下来,“相反,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我们的研究反而能进行得更加顺利,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会不会动什么手脚。”
“……那就先不说这些了吧,把现在的问题处理好再说。”嘉利米维尔似乎也不愿意再往更深的方向仔细思索,随口结束了话题,拍了下我的肩膀,绕开其他队员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我此时的思绪相当混乱,呼吸也略显沉重。不断凝聚到一起的疑问和困惑盘旋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成型,一个庞大而又模糊的轮廓始终都停留在那里,我偶尔会产生一些松散的头绪,但是却根本无法碰触或者看清这层浓雾后面的事实。
“莱欧蒂尔……”
再次听见杰拉德的声音,我稍微放满了脚步,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很难受吗?”
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抓紧我的肩膀,将步伐加快到正常的速度,语气轻微地问:“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稍微愣了一下,确定他的目光并没有刻意聚集到四周的任何一个地方后,意识到他大概是在说之前那个铁盒。我不太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答他才是最好的,在思索了几秒后,只能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略显疑惑地侧过头看向我,轻轻地喘息了两下,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刚才想……想破坏,讨厌在动的东西……是因为那个吗?”
“在动的东西?”我轻声重复了一遍,问:“想去攻击所有会动的东西吗?”
在看见他点头后,我也算是差不多了解了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为何会自相残杀的原因。虽然不清楚具体诱因是什么,但是受到了影响之后,感染者们的思维和情绪会变得相当暴躁,这种暴躁会致使他们将一切能够移动的东西都视为攻击的对象。但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令人无法理解,恶性病毒感染者就算感染了HLM病毒,他们也依旧是人,不可能像是一台终端机器那样听从于使用者的具体指令。
这样思索着,我忽然想起杰拉德之前在各种场所时对终端机器所表现出的兴趣和强烈好奇。如果那个铁盒子真的是在向这些感染者传递某种讯号的话,那唯一能够吸引到杰拉德注意力的是那些终端机器这一点,也就不算是不能解释了——但是这样解释起来,我就得推翻我之前对于科技和HLM病毒的大部分认知,而这样的推测,也只会令我感到更加不解。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这些的时候,嘉利米维尔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追踪那名感染者的队员,和他们交谈了几句后,其中一名队员伸出手指向了前方。
我同样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街道。他们所指向的是对面街道的一家小店,看起来在过去这家店面应该是酒吧之类的存在,店面的招牌还悬挂在大门上方,看起来不仅摇摇欲坠,而且被破坏得相当彻底。透过那一层覆盖在灯牌上的灰尘,能够隐约看见几个潦草的字母,但是灯牌太过破旧,所以我也没办法分辨出这家店以前具体是叫什么名字。
酒吧的大门和窗户都已经彻底破败,大概是因为背光的关系,店里面显得一片昏暗,即使现在正处于太阳光线依旧相当强烈的下午,我们也还是看不太清店面里的具体情形。
杰拉德抓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几秒后,对我说道:“他在里面。”
“那个我们之前遇见过的感染者吗?”我轻声问。
杰拉德点了下头,忽然间怔了怔,又说:“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在看我们。”
听他这么说,我也没感到太过意外,既然这个感染者能够忽视那个铁盒子的影响效果,那么也肯定还保留有敏锐的感官,能够发现我们在这里的可能性也的确不小。
我绕过其他队员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把杰拉德的话告诉了他。在与他说话的同时,我始终注意着对面破败酒吧内侧的阴影深处,那里光线最暗沉的角落里,似乎有了一些轻微的动静。
第127章
这些细微的动静证实了探测仪上显示的信息和杰拉德的说法,那个感染者的确躲藏在那片昏暗的阴影里,说不定就像我们时刻观察着他一样,他也正隐藏在黑暗里窥视着我们。
“他在看我们?”嘉利米维尔稍微有些惊讶地问,“无论他有多特殊,都应该还保留有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本能,即使不会主动攻击我们,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与我们始终保持在这么近的距离才对。当初杰拉德也不会主动袭击军队,但是绝对不会与我们过多纠缠,只要一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就会立刻远离。”
“这个你就得去问他了。”我状似轻松地笑了笑,但注意力却始终凝聚在那片阴暗里没有丝毫放松,“我迄今为止也就只遇见过杰拉德这么一个情况特殊的感染者,至于世界上有没有其他的特殊感染者,而那些感染者又是具体特殊在什么地方,这些我一概不知。”
“在遇见杰拉德之后,你有想过这片废土里可能会出现其他的特殊情况么?”
“当然。”我回答了他一句,然后停顿下来整理了一下装备,才接着说:“我甚至有猜想过,杰拉德的特殊会不会根本就并不是所谓的‘特殊,’而是更加‘普遍’的存在——比如因为某些我们尚且还不清楚的原因,而使一小部分,甚至说不定只有单独几个感染者的体内存在着某种不一样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缓和,或者说抵御恶性HLM病毒。换一种说法,也就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不断寻找着的‘抗体。’”
“我们一直持续不断寻找着的,难道不是能够根治HLM病毒的方法么?”嘉利米维尔皱起眉问我,“如果这种所谓的‘抗体’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和完全感染HLM病毒也没有任何差别了吧。”
“没错。”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表情同样有些无奈,“但是即使是这种能够稍微改善HLM病毒的抗体,我们也都还没能找到不是么?”
嘉利米维尔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在听我问完这个问题后只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对身后的队员们比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各自就位。
我稍微退后了几步,将这条狭窄街道转角处的空间让给他们,回到杰拉德的身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走吧,去见见这位和你一样不受影响的朋友,说不定你们还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呢。”
我的语气很轻,几乎听不出来是不是这的正在询问某个问题,但是我知道杰拉德肯定能听见并且理解。他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街道,对我摇着头说:“我不认识他。”
“现在的你的确不认识他,你的记忆起始于一片荒芜的废土,”我说着随口猜测道,“不过或许在你以前的记忆里的确存在着这样一个家伙呢?”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对这一系列事件抱有着某些荒谬的揣测,比如他们实际上受人控制,或者是由某些人专门培养制造出来以达成某样目的的——即使我前段时间和杰拉德的日夜相处已经足以证明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依靠控制他来做成某样事情,那么那个家伙的脑子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在事实真相还未揭露之前,将这样的猜测存放于脑海深处说不定也不算是坏事。毕竟我们现在正身处谜团与漩涡的中心,随时手握着最坏的猜想和推测,也绝对不会令情况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杰拉德陷入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在他沉默下来的时候,其他队员已经组织好了队形成包围状往酒吧的位置逼近。嘉利米维尔站在他们正中靠后的位置担任指挥,并且也能在任何突发情况来袭时救援队友。
我对于他们这样配合默契的队伍来说算是一个彻底的外人,所以我也没打算凑上前去破坏他们的队形和计划,暂时只和杰拉德站在一起,看着他们缓慢靠近酒吧。
在空气里的僵硬与寂静逐渐散去后,杰拉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再次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身上的气味,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大概也算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一种求生本能,他们会依靠气息来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这样的能力使他们大多数都能在侥幸从围剿队手里存活下来后,基本上再也不会与这些军队正面交锋——成群结队的情况是个例外。特别是这几个月以来,感染者对抗围剿队的方式就像是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一般,即使被身后持续不断涌来的同类踩踏在脚下也在所不惜。
这次的行动让我们稍微了解到了一些有关于感染者暴动原因的信息,同时嘉利米维尔和我前段时间的猜测也显得合理起来。某些东西在吸引、带动、甚至于操控感染者的思绪,某些人在利用感染者研究某些事物,或者达成某些目的。与这些线索有关的除了我们一直都在关注的麦加将军之外,还有正处于失踪状态的休士。与此同时,究竟还有多少人体内存在C-V27这种物质,也是另一个问题所在。
而这些也与杰拉德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个神态和他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息息相关——他能够与我们交谈,所以他算是正站在感染者与正常人类的分界线上,是一个能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