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天涯玉游人
- 入库:04.10
“琴音定心,不妨好生听上一回。”恢复平静的战场乱做一团,那人收好剑锋就又坐回了琴案前,十指幽幽撩拨,一语悠然:“在下、竹妖梓寒。”;琴泠泠,万物俱有灵,香烟袅绕迎合竹影飘摇,心自清明:“你如何能断定,你不杀吾,吾就一定会予你所求?”;“天性使然,你不是无情之人。”音之所极乃无我无他,阖眼神游境外,指尖灵动似游龙,声声摄魂引惊凤;凌云观中修琴者众,但琴艺上佳者寡,也许连他师尊玉虚子,也不一定能奏出这般璃殇,眼前人白衣翩然,若是散修仙长该有多好,如此便可结交为友,可他偏偏是妖:“纵吾有情,却如何见得能容妖苟活?况且吾说过,逢妖必诛。”;“万物生灵,皆有其生存之道,若不违反天理道义,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原本平稳音调,忽然如风雨急骤,若江海涛浪汹涌澎湃;“妖魔于世便是祸,蛊惑人心,残害生灵,破坏天地平衡,你说,是否当诛?”高山流水也好,丝竹幽幽也罢,他都坚定他的信念不动摇;“世间凡人都分好坏,妖也同样有善恶之分,那么请问,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毁妖修行,是否有失公平?”高旋之调缓缓落下,尤是从云端坠落巫山,有夜雨缠绵;公平?晏紫钥以前是未思量过的,父母因妖物身亡,池遥那时也是因妖物而背叛师门离开,自古以来,修道界有不少修士也是为收妖仙逝,那公平又是哪处公平:“妖便是妖,本性凶残,即便一时向善,却不代表能一世向善,谁能保证妖不会因为一些事而原形毕露?”;“既如此,那我们不妨,来赌一场如何?”琴声已渐渐落入尾声,指尖轻点应和;“赌什么?”晏紫钥转身以背对着梓寒,微微抬头望着竹影幽幽,这些青竹都笔直挺立,不折不弯,抬手接住飘落的一片叶儿摊在掌中,低头一看,连叶子都是规规矩矩的,竹乃花中四君子之一,当真名符其实,如君子身正不影斜;“以三年为期,若我无法使你改观,那么我甘愿于你剑下,引颈就戮。”一曲终了,以双手按住琴弦,抬眼望着晏紫钥;晏紫钥轻轻拂去手中落叶,负手转身,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叶缝,轻轻映洒在晏紫钥修长身影上,让人有瞬间高不可攀的错觉,对于竹妖梓寒提出的赌约,他心里是有些无缘由动容的,但也还是想知道自己为何要应下这样无稽的赌注:“吾为何要赌?”;“你别无选择,若你输,不过是除妖时多浪费一点时间查明善恶,而我输的,却是命,你是聪明人,这样划算的买卖,你不会拒绝。”梓寒拿起琴案上的银铃,挥袖将琴案收去,站起身来走到晏紫钥面前,墨扇摇摇晃晃,道出晏紫钥无法拒绝的理由;赌徒怯赌不过是怕满盘皆输,在眼前命局输赢无谓之下,又有谁会拒绝?其实晏紫钥也想看看,人和妖对立成就的殊途,可否同归,故而不再犹豫点头应下:“好,吾与你赌!”;一个以命相博,一个欣然接受,若是他们能预见这场赌局,在三年后让他们都倾尽了所有,那么,也许他们不会轻易许下承诺,或者说……是会、后悔遇见彼此……
风儿濯濯,阳光逐渐隐晦了光芒,空中乌云不时飘过遮了日头,让林中光线变得忽明忽暗,梓寒勾起银铃在眼前轻轻晃悠,笑着说:“此银铃便与我为诺吧!”;“这银铃是探妖用的,你若是不怕拿去就是。”晏紫钥也不是不想取回探妖铃,只是探妖铃两次失策,他心里憋着股闷气,先丟给别人保管着挺好的;“伤口,痛吗?”梓寒那会儿刺了晏紫钥一剑,这才想起自己的配件曦羽,剑尖有细微倒刺,若是直接拔出,倒刺便会因拉力断在皮肉里,使得伤口似万虫撕咬难以愈合,这也是他从不轻易出剑的原因,而且曦羽剑也是有灵之剑,剑尖倒刺即使断了也还会再长出来;其实,方才听琴时,他就已察觉伤口处,虽然已止下血,却还是其痛无比,只是晏紫钥习惯于自我忍耐,所以还是故作轻松道:“不痛……”;梓寒知他心傲,就算是再给他捅上十剑八刀的,他也会一声不吭,只好趁他不注意,出手极快点在晏紫钥几大穴道上,让他口不能言也动弹不得,随后捉住他的手,术法一挥就带着人回到了竹舍,把人按在屋内的竹榻上坐下,三两下就把晏紫钥腰带松开,扒着他的衣物;过程中,晏紫钥脑海里忽然闪过那蜘蛛精的所做所为,以为这人也同他一样是个淫邪之物,想骂骂不出,想打打不了,一张嫩脸憋得通红;梓寒看到他脸色绯红,便调笑道:“怎么?是不是修道途中,无人这般伺候过你?”他刻意用左手挑起晏紫钥下巴,逼迫他仰视自己,右手迅速拨开晏紫钥衣襟,露出受伤肩头,他俯身下去,仿佛欲吻晏紫钥的模样,二人相隔不过寸许,只见蒋梓寒唇角忽然上挑邪魅一笑,晏紫钥便因措不及防的疼痛瞪大了双眼,脸色由绯红变得惨白,随着剧痛过后,穴道被解开,梓寒也撑起身子不再看他,原来他刚才故意装做一副流氓样,趁着晏紫钥所有注意力都被引开时,偷偷取出针对曦羽剑伤的药物,摁在晏紫钥伤口上,只是那药性极烈,药效消融时更似刮骨剜心,然而这也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曦羽剑的锻造者,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锻造出这样一把剑,要么干脆一剑下去死了便罢,若想活下去,就还得再受一次罪,所以他经常也会怀疑,自己当初得到这把剑,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点你穴道,是怕你乱动,剜心之痛,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折腾了半晌,他滴水未尽,慢慢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水饮下,顺便也给晏紫钥斟了一杯,随手抛掷过去;“多谢……”才受过极痛,晏紫钥连说话声都有些微颤,接下时手中力度失衡,荡了些茶水出来,只是并不烫手,茶水饮尽后,心中波荡已平复许多,把茶杯搁置一旁,仔细整理好衣装,系好腰带,转眼又是公子无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拿起茶杯走到桌边安稳放回远处,他才问到:“他在何处?”;“喏……”梓寒自是知道他是指谁,微微侧身用手指着墙角处;蜘蛛精变回原形后,半天没等到好友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一眼望去,只见他身子匍匐在地上,八只爪子曲起勾弯着,尾部随呼吸偶尔翘动,晏紫钥不禁觉得好笑:“他如此贪睡,难道就不怕死于非命?”不过他转念又想,这妖生得淫邪,真要死于非命了,那才好啊;“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可能是因为受了伤,我们妖只有在原形状态下,才能减少一些消耗。”梓寒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过蜘蛛精变回原形睡觉,还睡得这样没心没肺,总归是几百年的交情,人生在世,可以千金求得无价宝,但却难以万两换取知音人,想起过往,他轻抚琴,有人翩翩起舞,独独蜘蛛精一人独饮,兴起时会鼓掌叫好,也会上前去闹腾跳舞之人;“今日你败吾而不杀吾,吾救他一命,权当恩怨两消,但是……”晏紫钥站在蜘蛛精面前居高临下,手捻以剑指起势,筑法灌于蜘蛛精天灵,行周身血脉,牵引已扩散的道法真气其聚一处,最后剑指一钩,将真气从头部将引出来;“但是什么?”蜘蛛精伤势无碍,梓寒放下心来便想知,晏紫钥但字后话;“三年之后,不管赌局胜负,你、吾都要再比一场,吾一定败你。”轻易服输本就不是他的性格,一时挫折只会让他更加努力;“好!君子一言!”双掌对接击响,是彼此千金一诺的誓言:“驷马难追!”;乍闻窗外北风呼啸,猛然推开竹舍轩窗,似要一起见证这君子之诺,他是修道人,而他是山中妖,他们因一剑相识而击掌立约,那殊途的人妖,最后能同归吗?晏紫钥不知道,蒋梓寒也在赌,我命由我与天何干,所谓人妖殊途,不过是包含自私的冠冕堂皇罢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百年情网
窗外风吼呜呜,天际乍然电闪雷鸣,方才晏紫钥取出蜘蛛精体内真气时,所用功法温和,加之蜘蛛精精力消耗过渡,所以让他只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一个被温暖包覆的美梦而已,因此蜘蛛精没有丝毫想要醒来的念头,换了个舒服姿势,趴在地上继续睡着;“喂,看你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整天跟这只淫鬼蜘蛛混在一起,就不怕他掰折了你?”晏紫钥瞧着蜘蛛精睡得雷打不动,又看梓寒一身凛然,可以用天差地别来行容,右手来来回回扶着下巴,想不明白这样两个不同性格,怎么就能相安无事交为知心朋友呢?
“他并非生性如此,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不得不以男子精气赖以生存,但他从未害人性命。”梓寒负手轻轻走出房间,站在门口后,低头扶着竹质护栏,用指尖描绘上面纹路,经久岁月已让这些护栏变得平滑,仰起头,天空上方正有闪电劈下,轰隆雷声随后由远处滚滚而来,他好像又记起,一百多年前,蜘蛛精离开过一段时间后,他们再相遇时,就是因为蜘蛛精刚刚杀过人,在躲避雷阵的过程中,受了重伤:“除了……”;“除了什么?”晏紫钥随后走来,陪梓寒一同仰视苍穹,只见天空乌云密布,没了日光照耀,周围也变得一片暗沉;“他在一百年前,杀过一名女子。”谁人年少不轻狂,蜘蛛精也正是因他的狂傲而惹下了百年情网,人死事休,谁又还能去判决谁是谁非,孰对孰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