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一立刻从心口拿出一只红木雕花的毛笔:“你看这个,这是月老送给我们两个的礼物,说是用这个笔写下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消失。”
杜鹃拿过那笔反复看了看:“月老也是糊涂,你们两个武将……什么时候能用的上这笔。”
弦一让柱一靠在自己的怀里,对着杜鹃道:“所以啊,我们无用,你有用,你且拿去用。颜色也是红艳。”
“对啊对啊。杜鹃,你看这个笔是红色,你的衣裳也是红色,红色自然要和红色相配。”
神界天可以随心而变,弦一伸手一挥就将烈日当头换做红霞似锦,绯色漫天宛如天河流淌。
“红色与你相配,你便留着。”
杜鹃将那笔仔细端详:“你们给我,我自然就留下。”
“如此便好。”弦一给杜鹃倒上一壶酒水。
画面又模糊起来……
无端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被弦一的衣袖遮住双眼,密不透气。
看到此处,无端能发现自己与弦一唯一的不同就是眼角的朱砂痣,这颗痣是什么?为什么自己唯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衣袖飞扬,刀剑相交的声音响起,无端抬起头,依旧是神界美不胜收的景色,依旧是那个银池。
一白一黑的身影在练武。
无端目光像是定在那画面上一样,指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脑中有些东西,肆意增长起来……
画面上两个人在说话,可是他丝毫听不见他们再说些什么,可他……记得。
清清楚楚的记得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神都是有法宝的。
他们在比试、
青丝白发飘扬飞舞,衣袖猎猎而舞。
长剑上落得是繁花的花瓣,长剑卷云天色骤变,那是柱一的法器,十弦剑。
与长剑对抗的是一把赤黑的长刀,刀身细窄,弦一……是自己,也就是自己的武器,华年刀。
画面中的他们在对话。
无端楞在原地,呆呆的将二人的话,同步的,一次不差的念出来。
“弦一,咱们什么时候去天河?”
“过几日,这么喜欢天河?”
“不是……天河能看到人间,人间的景色好看。”
“你这么喜欢景色,干脆叫景色好了。”
“也好啊,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改名叫做景色。”
“景色?景色?景色?还是小白好听,我若是再见你,肯定还是唤你小白。”
“好啊。”
面前的画面不断变化……不断飞入无端的心中,脑中记起的事情越来越多。
“小白,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名山大川。”
“人间的?”
“嗯,人间的。”
“弦一,像人间一样,我给你当家人好不好?”
“家人?好啊。”
无端捂住自己的心口……神界寂寥,万年,千年,百年,都是一个模样,从相识开始,这银池就没有变过模样。
与惘然的一战……
惘然的那一战的回忆在什么地方?
无端捂住双眼,环顾四下……居然只是一剩下一片漆黑。
锦瑟,锦瑟在哪?
锦瑟在什么地方……
还未等他找寻到锦瑟,脚下的黑暗里延伸出一抹光亮,那抹光飞速延伸,画面变了。
还是杜鹃,可杜鹃身边站着,五个魔。
其中由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而他们七个面前,那只散发着阴红血气的魔物,正蓄力毁灭银池。
那魔物手臂上满是裂痕,裂痕里露着赤红的光,暗藏着血液流动的缓慢。黑发鬼气冲天,神树繁花都压不过这股子邪气,纷纷失去灵气枯萎下来。
欲望向其双眼,可……却无。
破衣染血,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像是在喊一个名字……灵犀。
漫天神将,各路神使,都被击倒在地。
无端在混乱中看到了弦一和柱一。
六伏诛蓄力想要与惘然对抗,可是……却被反噬。
魔血,鬼气,怨灵,至邪之物集于一身,魔界的魔力已经无法控制他。
慌乱中,无端看见杜鹃心口的红笔掉落出来。
随后,惘然立刻转身奔向此处。
弦一柱一立刻飞身而来,将六魔带到其他地方。
“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弦一不等他们反对,就将这些魔封在结界中,神力催动。魔们便归了魔界。
二者看着远去的六魔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害怕吗?”柱一问。
“不知道。”
“我们这次,可能真的要分开了。”
弦一拉住柱一的手:“就算魂飞魄散,我也一定能找到你,记得下一次你要叫景色,否则,我怕找不到你。”
“好,我记得。”
而后……是漫天击打的声音。
神界寂寥,却有你而伴,也抱怨过生气过,可那些都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才可抱怨,若是没有相伴,怕是连抱怨的心,都不会有。
寂寥最是平静,平静至斯,方是死寂。
世间满是荒诞,虽是无趣,却还是想和你厮守。
明知魔界更自由,却怕神界发怒,你我分离。
柱一,我自私了几万年,你可知道,我最怕的便是和你分离……
奈何……
奈何……
这便是自私的代价吗?
一刀一剑刺入惘然的心口……
肉体与心分离开来。
终于胜利。
可即使分开,两者也依旧散发着至阴之气。
弦一笑了:“还以为,赢了就不用分开了。”
柱一受了伤,白衣上满是艳红,像极了银池中的红莲。
他学着柱一的样子笑开,将自己指尖的血凝成一点红砂,点在弦一的眼角下。
“要是还有机会……我便叫做锦瑟,我会去找你,你眼角的红痣就是我的找你的记号,八荒六合,九界天地,我一定会找到你。”
“好,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人间的山水。”
而后……
铸以全部神力,封印了惘然的心和惘然的肉身。
银池繁花再次茂盛开来。。
惘然的心被银池的一阵风吹下神界,落入云端,不知道去了何处。
而肉身却留在银池中,静静的沉睡。
他……都记起来了。
眼角的红痣……是锦瑟找他的约定。
☆、第十五章,月亮走我也走
再次睁开双眼,无端面前依旧是那颗盛开红果的陈年树。他和锦瑟跌坐在地上,他醒过来了,锦瑟还没有。
自己就是弦一,无端看着已经恢复元神的自己,自己的手中握着一个玻璃球,是惘然的心,自己虽然恢复元神,但是封印依旧存在。无端伸手探了探玻璃球,上面的封印是自己的华年刀。
“辛苦了。”他搂着锦瑟对着玻璃球上泛起的法印轻声道。
杜鹃不知何时走过来:“你果然是弦一啊。”
“嗯。”
“锦瑟是柱一吗?他一点反应都没……”杜鹃蹲下来,目光有些苍凉。
“他是。”无端将人抱起来,随着杜鹃往一边的石凳走去。
“你怎么知道他是?他可没有显出以前的元神。”杜鹃手里还拿着方才摘下来的陈年果。
无端将身上的衣袍脱下给锦瑟披上,将人牢牢的抱住:“因为他叫锦瑟。”
“你就没有想过他是邪力造出来放在你身边,为了夺取惘然的心的吗?”
“你呢?你是怎么认出我们两个的?”无端眼中多了几分安慰,抱着锦瑟的手如何都松不开。
杜鹃:“不知道,就是像。”
无端拿脸颊贴着锦瑟的额头:“他就是,不是像。”
“辛苦你们了。”杜鹃还是习惯席地而坐,衣袖一挥将满地落叶挥走,自己盘膝坐下,半束起的黑丝,盘桓在衣袖上。
无端像杜鹃看来,问:“你衣袖上的花……”
“怎么,我不能对谁动心吗?”
“应该是别人对你动心,这花毕竟是缝在你袖口。”
杜鹃握紧手里的果子:“恢复记忆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是……应该的事情。”目光落在那颗果子上:“你喝过这忘情海的水?”
“我没喝,否则我怎么记得我喝过。”
“你拿这个果子做什么?”
杜鹃冉冉一笑,明媚无比,山脚大片的杜鹃都比不上他此刻的笑意:“给我缝花的那位他喝了。”
“他喝了?”
“是我哄他喝的。”杜鹃指尖一点,那闪着红光的果子便消失了。
无端望着杜鹃的侧脸,半晌才问:“你希望我问为什么吗?”
杜鹃放声而笑:“你想知道就问。”
“好,那你为什么要哄他喝那水?”
忘情海的风又吹起,漫天云彩都随之摇动……风中像是藏着点点杜鹃的香味,撩去杜鹃散在衣袖上的发,那发丝如同追着那风一般扬在空中。
耳边是远处海浪呼啸的声音,这边却静了很久。
杜鹃叹然,单手托腮,目光落在虚空的某处,像是懊恼,犹如无奈。
他说:“我累了啊……”
“不为别的,我真的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