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大抵二十几年了罢,有段日子他终日浑浑噩噩,都记不清了罢。如今他有能力了,竟又失而复得,那种狂喜,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
“末靑,末靑……”
唯有一遍一遍重复对方的名字,才能缓下自己许是有些疯了的心思。
“贫僧末朴,施主莫要唤末靑。”末朴无奈,他深知李晋南的性子,知自己也躲不过去,不妨承认,更何况,他现在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末朴,末朴……”李晋南从善如流,末靑也好,末朴也罢,只要是这个人,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叫什么都无妨。
末朴叹了口气,孽缘,终是要愧对了佛祖。
最终李晋南不顾末朴的反对,将他强行带走了,同时也带走了孑然,说是抓更为贴切些。
虚静寺里和尚们跑去告知了方丈,却只得来了句,“万般皆是命。”
岭下国皇宫朝凤殿里。
“你们把末朴师兄带到了哪里?”孑然皱眉,对面前的美妇人,或者说是皇后心生不喜,竟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和末朴师兄强行带走,也不知末朴师兄被带到了哪里。
李蔓笑着要去拉孑然的手,却被躲过了,立时面色尴尬,这孩子,真是不听话,又想他是个和尚,缓了缓脸色,温声说道,“你所说的末朴师兄与你舅舅是旧识,自然是和你舅舅一道回去了。”
“我舅舅?”孑然疑惑,“小僧除了虚静寺无亲无故,何来的舅舅。”
此时,绕是孑然是个好脾气的,也不免有些烦闷。
做事凭地都不顾他人意愿。
“孑然。”李蔓无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方才与你说的故事,你也定是听明白了,是打算不认本宫吗?本宫那时是有苦衷的。”
孑然却是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孑然身份卑微,且是虚静寺的出家人,还请娘娘莫要再提。”
大殿一阵沉寂,李蔓也不知说些什么,人总归是到了她这里,就算他不同意,也坏不了事。
孑然突然想起方才皇后说的,他的末朴师兄与那什么小将军似是旧识,一时好奇,便问道,“皇后娘娘,小僧的末朴师兄如何是那小将军的旧识?”
对于末朴,孑然只知在他到虚静寺之前,末朴师兄便已经在那里了,虚静寺的人都不知他是为何而出家,只有一次拂晓师兄提起了,也只是寥寥几句,道是造化弄人,直摇头叹气,他直觉有隐情,却也不敢去问。
“你可唤本宫母后。”李蔓此话一说,孑然背过身,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李蔓无可奈何,她往后是要仰仗他的,不能做太过,顿了顿,才说道,“你那末朴师兄未出家前俗名应是末靑,是你舅舅教书先生的孩子,自小与你舅舅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那为何末朴师兄后来出了家?”孑然追问,若真如皇后所说,末朴师兄俗世的生活也是不错,又为何去出家,到了虚静寺。
李蔓听了却是不急着回答,挥手遣散了殿里侍候着的侍女太监,等到人都出去后,才说道,“因为他们违背伦常,断了……袖,你舅舅是父亲最为出色的儿子,父亲觉得颜面无光,便拆散了他们。”
对于她那父亲当初其实是处理了末靑和他父亲的事,她倒是略过了,这些若是告诉了孑然,只怕他一个出家人,更是会寒了心,不愿待在皇宫,成为新君。
孑然心中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当初直觉所谓的隐情竟是这。他虽震惊于这个末朴师兄的陈年旧事,可也觉得心里似是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拨开了重重水纹,现出真面目,不知是该欢喜,还是难过。
“皇后娘娘,小僧想一个人静静。”
虚静寺的夜是万籁俱寂的,间或只有虫鸣之声,而这皇宫却是噪杂的,不时有巡逻队走过,铁质铠甲随走动发出“铮铮”之声,又有小宫女小太监提着灯路过,昏黄的一点火光从纸窗门窗上映过,像是皮影戏。
孑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纸窗,换了新地方,他是睡不着了。今日他被带走,慌张间也未留意华夭,不知他去了那里,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定是在的。现下孑然总觉着少了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缺的也只有那只鬼。
正想着间,一阵阴凉的风刮过,孑然心中一喜,是华夭。
“小娘子,为夫来陪你了。”果不其然,风还未停,夜里的华夭特有的调调就传了来。
孑然心中一动,也不答话。
“小娘子这是,搬家了?”华夭上下打量着孑然所处的房间,是朝凤殿里的偏房,自然也是华贵堂皇的,与虚静寺里那朴素清贫的房间自是差了不知几万里,“这房间不错,小娘子就该住这种漂亮的屋子,那就是金屋藏娇了。”
“可这金屋又不是你的。”孑然淡淡地回了一句。
华夭却是听的心里大喜,若换平时,他的小娘子定是要说上句,“什么金屋藏娇,你才是娇。”可不想,今日小娘子竟说了句不是他的金屋,这是不是在暗示他,若是这金屋是他的,那他这娇岂不是他的了。
华夭好心情地笑起来,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
孑然脸上蒙了一层绯色,一把拉过被子蒙过了头,闷声说道,“你笑什么!?”
“我欢喜。”华夭俯身看着半个身子缩在被子里的孑然,眸子里盛满了温情,似是要溢出来,蒙过孑然,将其沉溺其中。
“有什么好欢喜的。”孑然声音闷闷的,蒙的有些紧了,呼吸都有点不畅。
华夭轻手拨开他的被子,低声说了句,“我欢喜你,欢喜你要成为我的小娘子了。”
被华夭拨开了被子,孑然深深吸了口气,正对上华夭的眸子,不自在地转过头,有些别扭地说,“你方才说什么?”
华夭翻身躺在孑然身边,轻轻说了句,“没什么,我的小娘子。”
孑然翻过身,给了华夭一个纤细的后背,脸色刷红刷红的。方才华夭说的他自是听到了,可又不好意思,只好当做没听到。
孑然暗骂,这个老|色|鬼,不知廉耻,谁要成为他的小娘子,可心里的喜意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很久前孑然发现,他对华夭似是有了一种不同的东西,不同于他对各位师兄和师傅那样,总觉得要更特别,可到底怎么特别,他又说不出来。直至今日他知道了末朴师兄和小将军的事,他才明白过来。师傅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自也不能欺骗自己,他承认,他喜欢华夭,不再是而是那种仅是喜欢一类人的喜欢,而是独独对一个人的不可磨灭的喜欢。可师傅也说过,出家人不可破色戒,也不能有情。拂晓师兄也说过,世间从没有双全法,不负佛祖不负己身。
他是出家人,身处俗世之外,他不能喜欢华夭,更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要他是出家人。
末朴是直接被李晋南带回了大将军府,一路直奔到李晋南的院落。甫一进院子门,李晋南便哄出了一院子的人,拉着末朴进了自己的屋子。
末朴心惊,知道李晋南要做什么,不由生气喊道,“大白天,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还不清楚。”李晋南头也不回的答了句。
被他拉着疾步的末朴一个踉跄,皱眉怒道,“我现在是出家人!”
李晋南一听,回身一把抱起末朴,不在意地说道,“出家人怎么了,出家人就不能做那档子事了。”
“你…你住口!”末朴慌乱望四周望去,所幸下人都被李晋南赶跑了,松了口气,却又红了脸,憋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个什么。
进了屋子,李晋南便将末朴放到了自己的大床上,倾身压到了他身上,深嗅一口气,缓缓问道,“末靑,我们有多久未见了?”
末朴一怔,垂下眼眸,轻声说,“大概……二十多年了罢。”
“二十多年了,我终于失而复得了。”这么说着,李晋南眼眶边却是泛起了湿意,连手都似是有些轻微颤抖。
末朴一顿,抬手碰了碰李晋南的眼角,感受到点点湿润,就是有怨有恨,也统统忘却了,半起身,搂住李晋南的脖颈,凑了上去。
李晋南心里狂喜,狠狠含住对方主动送上来的两片薄唇,碾磨撕咬,又卷住对方的舌头吸吮着。
末朴乖乖地任由李晋南放肆,甘之如饴,只是在被进入的时候还是痛呼出了声。
他一痛,李晋南便不敢再动,对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只怕再次丢了。只一个劲儿地亲着对方的额头,问他,“哪里痛?”
末朴无声哭了起来,他曾对方丈说过,此生青灯伴古佛,再不过问俗世情爱,可终是忍不了,放不下。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孑然主动去找了皇后李蔓。
“什么!?”朝凤殿内,李蔓一声大叫,宫女太监们连忙冲了进来,“皇后娘娘,发生什么了?”
李蔓一脸扭曲,挥手道,“都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孑然立在一旁,低头不知想这些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蔓冲着孑然问道,一副喜色,她就知道,凭着自己皇后的身份,若成她的儿子定会成为岭下之主,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诱惑,就算他从小在寺庙长大也不行。李蔓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