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景冬阳慌忙通过后视镜看自己的脸,果然,上面又出现了无数细小的黑纹。还不太明显,近看才看的出来。
“司机,请停车。”他说,掏出钱却看不清,随手塞了一张粉红色给司机,趁他找钱的时候,景冬阳已经推门下了车。
——还是不要去见妈……阿姨了,她会害怕的。
他要找个地方,隐蔽的地方,安全的地方,让周一秋出来,自己继续藏起来,不见天日。
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景冬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出租的后面,四五个人从车上下来,看着自己,向他追来。
虽然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已经能感到汹涌的恶意。
——什么人?想干什么?景冬阳来不及思考,加快脚步向人群中冲去,这种情况就不能甩给周一秋了,他搞不定。
耳边突然出现了虚幻的无数声音尖叫的声音,仿佛能感受到血液随着心跳涌上头顶的脉动,眼前突然一团漆黑,身体在用一切方式告诉景冬阳:你该走了,快来不及了。
景冬阳忽地停住了脚步,后面跟踪他的几个人冲上前来,一棍子击在他的头部,景冬阳倒了下去。
“周琰,呵呵,周琰……”其中为首的一人说,“我还以为多难对付呢?”
“小心为上,”另一人说,“带回去,梁先生说找到周琰和藤恩益就带回去,次辅还有那个和周琰不清不楚的警察就当场杀了。把他绑起来!”
有个小弟摸摸自己的口袋:“哎!放在车上忘记拿下来了,我回去拿回去拿……”说着一溜烟向面包车跑去。
为首的那人啧了一声,抱怨道:“我们就来啃周琰这种硬骨头,他自己去抓一个病得要死的糟老太婆……”
——病得要死的糟老太婆?
妈妈……
那个小弟打开面包车后厢门,在棕绳、塑料绳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拿起了较粗的棕绳,自言自语说:“还是这个牢靠点,听说周琰特别凶……”他提着棕绳走进了方才的巷道,一看眼前的情景,吓得停住了脚步,绳子也掉到了地下。
小巷中,地上、墙上到处是血,方才耀武扬威的几个同伴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头上都有血肉模糊的口子方才他们袭击的对象站在小巷中间,脸上全是血,但身上还好,没有受伤的迹象。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周琰——那是个妖怪杀人狂啊!”以前同伴说过的话突然回响在耳边。
不用想的那么远,他突然想起不久前看见的梁觉衡……整个人瘦成一把骷髅,半人半鬼的样子。——据说就是被周琰害的。
“啊!”他不敢和周琰当面对上,转身逃走。
景冬阳一个踉跄,扶住了墙,血和灰白的墙在他眼中却是五颜六色的。
——据说虫子的复眼构造和人类不同,它们能看见上万种颜色。在这个时候,景冬阳不合时宜地想。
他要赶到医院,去救妈妈。可是,他毫不怀疑,在前往医院的途中,他就会变成一只丑陋的虫。
能再撑一会儿就好了,必须要去救妈妈。
周一秋在黑暗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茫然地在黑暗中,混混沌沌地,似乎在等待着谁,又似乎谁也不会来。
忽然,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虚妄中,隐约看见了一个人,脸上有血。
“你是谁?”周一秋问。
那人却没有回答他,焦急地说:“去医院,去救妈妈?”
“啊?”
“去救妈妈。”那人又说了一遍,好像十分紧张。
“我的妈妈我自然会去救!”周一秋有点生气,但又很好奇,“可是你是谁呀?”
“快去医院。”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咚咚的声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有光照到那个人的脸上,周一秋发现,血污之下,居然是自己的脸。
周一秋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马路的中间,人行道上,头顶红灯已经变绿,被他挡住的车辆疯狂地按着喇叭。
但比不上将他惊醒的声音,那咚咚的声响,原来是他自己的心跳。
“傻子啊?挡路了!还不走?”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骂。
——去医院,去救妈妈。那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周一秋愣了半晌,忽然拔足狂奔起来。
第149章
周一秋赶到医院时,医生护士和病人们正在纷纷撤出,从外面看,三楼一层楼是黑暗的,像是电路被人破坏了。
天色将暮,有警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母亲的病房就在三楼,周一秋逆着人群向里冲,纷乱中,有人试图拉住他的手,说:“里面进歹徒了,不能进去!警察来了!”周一秋听不进去,拨开那人的手,从楼梯上了三楼。
推开楼梯间的门,走廊里没有人,只有应急灯亮着,照着地上破碎的药水瓶和服务台边的弹痕。
周一秋小心翼翼地向走廊深处母亲的病房走去。
“什么人!”有人吼道,从旁边病房里探出头,手电的光照到周一秋脸上,“周……周……周琰?”那人结结巴巴地说。
周一秋发觉在这些人面前,周琰的名字似乎比自己的好用,于是没有否认,转过脸,回忆周琰平日和自己通话时的态度,做出不耐烦的神情。
“不许动!”只是一个简单的转头动作,那人却大为紧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枪,立刻拉开了保险。
那人微微一侧身,周一秋看见,那人的背后的房间里,有数个人质,被绑捆了手脚捂了嘴坐在地上,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许动不许动!”那人又连连叫道,他想掏出对讲机和同伙联系,一不留神,手电却掉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低头,这一分心,便觉得眼前身影一闪,原本被自己用枪指着的人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有什么锋利的刀刃抵着自己的腰。
“把枪给我!”周一秋学着周琰的语气,接过他的枪,抵着他的头,把从服务台捡到的医用剪刀丢到了地上。
“周先生……”那人全身打颤,害怕地说。
“带我去找我妈妈!”周一秋威胁到,出门前,看了一眼被绑架的人们,把剪刀踢到了最近一个人的跟前。
母亲被带到了最里面的病房,周一秋用枪指着那个小喽啰,推门进去了。
病房里共有七名歹徒,方梅坐在轮椅上,两眼无神,神智依旧不清醒。
“哈,”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说,“来的比警察还快,看来你对那个警察的母亲很上心啊周琰。”那人转过身,窗外的路灯的光照进来,那人长得极瘦,身材佝偻,脸上的皮肤像直接贴在了骨头上,眼睛凸了出来。嗓子大概被什么东西割伤过,说话的声音沙哑,像是指甲在玻璃上刮擦。
那是梁漫城。
周一秋焦急地看了看母亲,见她身上没有伤,才放下心来,用枪对着自己的人质,说:“梁漫城,放了她,我们再说话。”
梁漫城瞪着周一秋许久,嘿嘿一笑:“你是不是想着,我有人质,你也有人质,才敢这么对我说话?”他不等周一秋说话,突然举起枪,对准那个喽啰的头就是两枪,那喽啰什么也来不及说,倒了下去。
周一秋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手下都能不顾生死,愣了一下。
梁漫城一直看着他的脸,此时,大笑起来:“你果然不是周琰。刚才有人告诉我,说你杀了其他人,只有他一个跑出来,我就猜到了,周琰从不留活口。——你是周一秋。”
梁漫城一偏头,他的一名手下拿起一把短短的弯刀,走到母亲的身边,刀尖对准了母亲的喉咙。
“你干什么?”周一秋到底年轻,也不如周琰经验丰富,一时现出了一丝惊慌。
“我被活埋在沼泽底下动弹不得的时候,”梁漫城阴森森地说,“每时每刻,都在想,要怎么报复你们,你和藤恩益两个混蛋。”
周一秋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已经顾及不上,只盯着母亲看,怕那人错手,刀锋割伤了她。
“我先不杀你,我要你像我一样,动弹不得,享尽绝望的滋味。”梁漫城喝道,“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刀尖划开了母亲脖子上薄薄的皮肤,周一秋咬咬牙,把枪丢到了身后。
梁漫城放声大笑,脸上狰狞渐渐显露,对手下说:“去!废了他的手脚。”
几个手下都很害怕周琰,互相对视了片刻,有两人走上前,抓住了周一秋的手。周一秋担心母亲,没有抵抗,其中一人拿起尖刀,挑断了他的手筋。
方梅一直无神的眼睛忽地睁大,望着周一秋。
看周一秋没有反抗,那两人胆子大了起来,又抓住周一秋另一只手,同样划断了手筋。
周一秋平日里怕疼,景宸给他搽个跌打药他便鬼哭狼嚎了半天,此时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梁漫城先是冷笑着看着,忽地皱皱眉说:“把他的手砍下来。”大约是他想起了周一秋也是被寄生的人,伤口好的快。
手下一听,便把周一秋压倒在地,一只手摁在地上,找出了一把大一点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