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再用“有缘自会再见”来作别了。
谢川柏站在楼层出口处,望着隐入夜色中的高大楼阁,心中不免怅然。
他想,这大概是他穿越到这个游戏世界以来过得最不痛快的一个副本了吧。
出封魔塔之后,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系统:叮!恭喜玩家成功通过高难度副本[封魔塔],修为大幅精进,习得新技能[一剑破苍天]、[剑雨惊风]以及[御风太玄],可长时间御剑飞行。您的物品[上古名剑]已解封,品阶15,攻击力1000。】
【系统:玩家获得法器[如意珠],具有辟邪之效,所在之处方圆十里内不生鬼魅。】
这时候已是深夜,谢川柏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而广白在他身侧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浩瀚星空。
此时陶然与荒村所有村民都在塔外等候,见谢川柏四人并凌霄一人安然无恙走出封魔塔,数十人一拥而上,忙去询问他们在塔内的经历。
凌霄告知村民们长云已逝一事,众人在同一瞬间纷纷安静下来,继而齐齐叹惋起来。
陶然几步上前,对着凌霄微微欠身:“请问阁下可是凌霄道长?”
凌霄将他扶起,问道:“阁下是?”
“我叫陶然,曾有幸跟长云师尊学过一些道法。”陶然道。
凌霄恍然大悟,再看陶然的时候多了几分亲近感。他微微笑道:“不知我是该唤你师兄,还是师弟?”
陶然连连摆手:“陶然只跟师尊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不可与凌霄道长相提并论,惭愧,惭愧。”
凌霄也谦让了一句,然后沉声道:“师尊残存的精魄还在塔内,只要封魔塔一日不倒,师尊便一日不可往生。”
陶然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缓缓道:“凌霄道长放心,那一天定会到来。”
谢川柏将系统奖励的如意珠交给了荒村村长。与村民们又交谈了一阵之后,进塔的四人并着陶然、凌霄两人一起回了淮都。
封魔塔风波过去,短期之内,荒村应当不会再受魔族侵扰。
这一夜,谢川柏一行人回到了淮都城中的旅馆,陶然替五人一一疗伤。
此时,广白房内。
广白褪下上半身的衣衫后,陶然瞥见他后颈处有一块很小的火红色疤痕。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广白立即吃痛地“嘶——”了一声。
触摸到那块疤痕的时候,陶然的指尖感受到了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这儿疼?”陶然关切地问道。
待广白应了一声之后,他眸光一敛,低声道:“阿白,你被人下了蛊。”
“我知道。”广白淡淡道。
陶然一边替他身上的其他伤口上药,一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落日峡谷对上魔尊化体的时候。”
陶然一怔:“救寒声那次?”
“别告诉任何人。”广白道,“魔尊化体确实在我身上下了蛊,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蛊。”
每一个魔尊化体都带有魔尊本人的意识。魔尊不惜牺牲一个化体也要下在他身上的蛊究竟具有何种效力,他无从得知,也不愿告诉谢川柏他们,免得徒增烦忧。
“我也未曾见过这种蛊。”陶然皱眉,“迄今为止,它可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没有。”广白答道。
陶然思忖片刻之后说道:“我可以不跟川柏和寒声讲,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旦你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异样,须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广白答应了陶然的要求,然后闭上眼睛,忍受着药粉洒在伤口上时带来的细密疼痛。
那夜,谢川柏在广白的卧房外徘徊许久,好几次想敲门,最终却都放下了叩门的手。犹豫再三,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上了锁,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他活了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纠结过。
连自己的心他都还未看明白,想想还是别去把人家的心先搅乱了。
第二天,淮都城为了迎接谢川柏一行人的凯旋,全城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夜幕降临时,人们放起了河灯,一个个莲花状的明黄色灯盏载着淮都人民美好的祈愿,从河流上游缓缓漂来,将河面映照得光影斑斓,两岸一片亮堂。
家家户户都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城中烟花爆竹四起,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寒声坐在岸边,抱着他的龙渊,静静看着陶然将一盏做工精致的河灯放到河面上,灯光将他本就温文可亲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柔和,他嘴角漾开的一抹浅笑看在寒声的眼里,却又如同一颗小石子般投落在他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寒声不由想起在幽玄洞中初见陶然时,他对自己百般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在后来的日子里,亦没有一日不对他万般迁就,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给他取名字的是陶然,会摸摸他的头说他是个好孩子的,也是陶然。
想着想着,他的心脏慢慢变得柔软起来,恨不得冲到河边紧紧抱住这个人。
这时陶然回过头对他一笑,用他一贯的温和口吻说道:“寒声也来放一个吧?”
寒声定定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陶然看着他,疑惑道:“在想什么?”
寒声道:“你。”
陶然一怔,紧接着寒声又吐出一句话。
“阿然,我也喜欢你。”
在后来的日子里,谢川柏跟陶然提到,寒声对广白的感情是“人少则慕父母”,对陶然的感情却是“知好色则慕少艾”。
而这一刻,星空下有微风拂过,河畔的野花烂漫如同天上的星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主CP互通心意~
☆、诉衷肠
封魔塔,黄泉道尽头,谢川柏与长云相对而立。
“道长,不知这广白剑究竟是何来历?”
“广白原本是灵族一位先祖的佩剑,名为‘擎阳’,后来传于我师尊之手。师尊认为其名过于炽盛,若持剑之人心性不坚,便容易受其影响,于是易其名为‘广白’。我出师之日,师尊将广白传给了我。”
“那么,主人不在场时剑灵不得以真容示人,是否确有此事?”
“嗯?不曾耳闻。”
擎阳,秦扬。
谢川柏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阴差阳错”。
庆典结束之后,谢川柏几人小聚一番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休息,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谢川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数个回合之后,神思终于开始恍惚,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后,他在一片漆黑之中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实在是淡定不下去了。
春风催开繁朵,埋藏已久的情愫也在春夜破土而出。
夜深时分,月上柳梢头,谢川柏终于还是敲开了广白的房门。
他怀中抱着把剑,与前来开门的广白四目相对时,神情有些局促。
广白道了句“进来吧”,然后转身先行走进了房内。
待广白在桌边坐下之后,谢川柏把剑一放,双手往桌上一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广白,挑了挑眉说道:“我做了个梦。”
广白抬眼看他:“什么梦?”
“梦到阿扬的葬礼。”谢川柏答道,目光灼灼,“灵堂上挂的是他的遗像,棺材里躺的是你。”
广白瞪了他许久,末了吐出四个字:“……不知所云。”
谢川柏再凑近他一些,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底:“你说过,玄琰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主人。”
“我是说过。”广白觉得今夜的谢川柏很不对劲,“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川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半眯起眼睛:“主人在场,剑灵可以揭下面纱了。”
话音刚落,他就把广白那层覆盖了许久的黑色面纱一把扯了下来,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张熟悉刻骨的面容。
比秦扬要刚毅冷峻几分,两者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从脸型到五官都相似到了极致。
他这时候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单看广白的眼睛从不觉得他跟秦扬长得像,毕竟光从神色来看,两者就已相异,原来是因为许乐那货把游戏里的秦扬设定成了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跟谢川柏记忆里永远停留在少年时期的秦扬当然不会完全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谢川柏真不知道该说这惊喜是非同一般,还是十分坑爹了。
眼前这一位的模样,就是他在现实或在梦里都从未见过的,与他年纪相仿的秦扬的模样。
眉目如画,清冷俊逸。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脸,谢川柏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他向来心细,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广白对他的心意。
落花有意,他也不是那无情的流水,可每每察觉到自己似乎也动了同样的念头,他就强行把这种心思压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反复告诉自己,他这颗心只能给秦扬一个人,换了别的谁都不行,但谁又知道,一路上都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他以为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远在天涯,可原来他一回头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