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在门口静静站了很久,他的脸恰好隐藏在监控背光侧看不清,只有喉结颤动着。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告诉娜塔莎,又像是告诫自己一般地轻声念道:“我已经放下了。”
他最终还是没回头,推开门走了。
你冷笑一声,关掉了监控,照着原样睡下去,想着今晚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逼利诱的招数如此教科书,实在是个麻烦。最终决定还得你这边下一记猛药。
当天晚上雅兰很晚才回来,并没有带什么酒气,大概自己提前处理过了。他在你身旁躺下来,见你看起来并没有醒过,长长叹了口气,倾身抱着你,就像你们往常做的那样子。
然而半夜平生波折,你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浑身打着摆子。雅兰打开灯,才发现你长出了一只青色小角,在额头正中间的位置。
“这,这是怎么了?!”他震惊地看着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意识到你在颤抖中哆嗦着说话:“给、快给我匕首!”
他赶忙从行囊拿出匕首,一把被你抢了过去。然后就见你毫不犹豫地往心口戳了一刀,速度快,动作准,他竟然来不及阻止。你的第二刀勉强被他拦下来,他震惊于你自残的行为,也惊讶于你气力骤然变得足以与他抗衡,又不敢对你过分用力,急的脸色发白,只顾叫你的名字:“夏尔,夏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直到心口血染湿了床铺,你才有气力对他说:“这是半怒魔……没时间解释了,在我身上开刀放血,间距两寸,快!”见他还是反应不过来,你深吸一口凉气,咬牙去抢他手里的匕首,这动作终于让他回了神智。
他最终还是按着你说的做了,因为发现自第三刀开始你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手不停地抖,嘴唇都咬破了。一直到你身上遍布刀痕,成了一个血人,异常的震颤终于终止了。然后,在他震撼的目光中,你的伤口违背自然规律地收缩,再过了一会儿竟然连疤痕都消失了,只有满床猩红的血迹明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抱着你,浑身发冷,一直到你最终恢复清醒。你将手臂上青色的鳞片和头部的小角展示给他,告诉他这是半怒魔状态下偶发的情况,必须放血或是鞭打这样的暴力行为才能够完成狂躁献祭,严重的可能还要残损肢体。
“不必担心,这个状态下我基本上死不了……”你有气无力的对他笑,“就是比较麻烦,没办法在人群里多呆,不能再陪你逛啦。”
“咱们明天一早就走吧。”
他抱着你,把头埋在你肩膀上,囫囵点头。你感觉到肩头异样的湿意,微微笑起来。
这就差不多了。
你觉得自己成功地排除了对你的计划的一个可能的干扰——只付出了极小的代价。
Chapter 14 真相
这之后很长时日,你们都留在沼泽领地上,再也不提出门的事。
你的魔化状态越来越综合地展现出来,情绪也越来越难控制,好在你需要收尾的课题都已经结束得七七八八,这种情绪变动又不大会影响基础的实验项目,整体进程还是乐观的。你依据这个推断应该启程的日子,觉得还有一小段时日可以充分准备,正好把之前获得的材料都用来合成一路上可能用得到的试剂。
魔化状态的叠加有时是半魅魔和半怯魔的复合。其中半怯魔是一种很鸡肋的状态,你耳朵和额头上会生出魔纹来,感知会上升,辅助魔法会得到加成。更重要的是,半怯魔时你没法说真话,所有出口的都会是反话,还很唠叨。考虑到你们之间契约的关系,你之前一直控制着不让这个状态显现出来,但如今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雅兰倒很喜欢你这样子的魔化复合体,缠着你问这问那,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有什么讨厌的东西。你完全没法让半怯魔的状态保持沉默,于是你知道了好多连你自己之前都不知道的东西,比如你不喜欢他吃菠菜和大蒜,因为吸血的时候会带着一股草腥味,还有你其实对他亲你的耳廓和腰窝喜欢得不得了,无论什么魔化状态。你还被逼着告诉了他你附近有哪些讨厌的邻居,比如曾经你和鸟身女妖斗智斗勇的三百回合啦,或者你是用什么法术降服领地北侧那群大脚兽,让他们一看见类似你的身影就吓得不敢动弹。
他同样很喜欢在这个状态下和你补魔,或者不为补魔的目的单纯和你性交,以及玩你的身体。他会把你压在床上,反复进入你,然后又出去,问你被草得爽不爽。你当然会很不诚实地说不爽,然而契约会发热,他就会得意地再次进入你,像个玩不够的小孩子。又有时他故意弄你的前端,直到你哭着说“不要,这样很难受”,这就是对服务态度满意的意思。
你每一次的半怒魔状态对他都是一种煎熬,无论那和什么在一起。但他毕竟坚持了下来,从没有拒绝你,不管是放血还是鞭打,技巧都掌握得很快。半怒魔状态和半魅魔状态在一起的时候,他从背后打你,用一根长着倒刺的鞭子,把你背后打得血肉模糊,一直打到你尖叫着高潮,然后还要粗暴地侵入你,直到补魔完成,你惊讶地感受到他对这个的接受度似乎比其它的怒魔状态的平均水平高一点,难道是职业的特殊偏好?而有几次半怒魔的状态和半怯魔的状态叠加,他不得不一边鞭打你一边听你连声说不要不要,没打几下自己就开始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行刑,还得要你事后来安慰他。但你几次对他说让你自己来,他都死活不同意,以至于你不得不给他特别配制眼药水,保证他的工作效率。
而更多的时候还是单一的魔化状态。总之,你们彼此磨合,互相都觉得更贴近了些。
你自以为这理想的状态可以维持到你启程,甚至一直延伸到目的地,可有一天傍晚,他却带回了一个熟悉的客人——娜塔莎。
他对你介绍说娜塔莎误入了沼泽,你在半途遇上了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留她来实验室吃饭过夜。这没有惊动你的魔眼警报,因为你为了避免多余的误报,早给了他行走在你领地的权限,却从没想过他带着别人走进的可能性。你转头就进实验室继续实验了,不去理那在厨房说说笑笑做饭的两个人,活像一个使小性子的孩童,心里却莫名地觉得事态将脱出掌控。
晚餐的样子倒是有模有样的,三个肉菜,一个素菜,还有一大碗汤。你沉默地用变形术制出桌椅和餐具,闷声吃饭,只留他们两个有说有笑,讲着沼泽的趣事。
一直到娜塔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师承何方。
你直白地告诉她,这事无可奉告,于是她也尖锐地问你是否知道巴别塔、是否去过巴别塔、是否和——
“住口,娜塔莎,你太过分了!”拍着桌子说话的是雅兰。
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装作无知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你决定采取补救计划。
“娜塔莎小姐,我尊重您的意志与智力,因此我也不想欺骗您,说我能放您自由地离开。”你在雅兰惊诧的目光中,像一个真正的黑法师那样圆滑地说,“不管您是因为什么样没根据的猜想来到这里,您都得在这儿多呆几天了。”
“反正我马上就要和雅兰启程去一个地方,到时候您要是想继续滞留沼泽,还是动身离开,都随您的便。”
你说着就要暗中制住娜塔莎,自她走进这里开始,你就计划了不下十种方法来让她就范,却万万没想到她如此决绝——她一边吐着血,一边凄笑着喊道:“恶魔!我知道——就是你!”
“雅兰,我来之前就没想要活着回去,我来只想告诉你,你眼前这个恶魔,就是那个犯下巴别塔惨案的恶魔!”
“就是他杀了我爸爸,杀了三百八十四个人,毁了整个巴别塔!”
“就是他,杀了你的夏尔啊!”
你猜测她咬破了神经毒素之类的药物,此时完全陷入了狂乱,面部肌肉怪异地扭曲着。可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说下去,坚持指认你:“你抛售了巴别塔的炼金产物,那是我爸爸没出版的专利,我亲眼见过的!雅兰,认清他!恶魔!”
你叹着气走到怀抱娜塔莎,仍然处于僵直状态的人类雅兰的身边,当着他的面用匕首划破了她的咽喉,给了她一个干脆。
“她反正活不成啦,英勇的姑娘。”你这样说,觉得这是一个理智又仁慈的决定。
雅兰好像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你仔细想了想了来龙去脉,心知这事万万无法善终,倒不如干脆一点、彻底一点——反正他迟早会知道,也该知道。
“雅兰,我的好雅兰,你没什么想问我的么?”你学着娜塔莎的语气,甜甜蜜蜜地问他。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巴别塔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呢。”
名叫雅兰的前圣职者白着脸,微不可查地吐出几个字,“你明明、不认识法师夏尔不是么……契约——”他好像恳求一般望着你,希望你说什么。
你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的确不认识法师夏尔”,看着希望的光彩从他眼睛里升起来。
“那是因为这世上虽然有好多个夏尔,却从来没有过一个法师夏尔。”你蹲下身与他平齐,捏住他的下颌,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似乎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了解你的‘好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