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平。”
“小、小臣在!”
“你做的很好。”
“谢陛下厚爱!”
“可喜欢这刑台?”
“小臣……只要陛下觉着合适,小臣就喜欢!”
“好~”
天帝直起身子,顺手将一朵艳红的花别到谢婉平头上,笑得温润:
“来人,将雷使谢氏用捆仙傀儡线招待……哦,记得,要换一套新的,那套染了血的旧物,少不得要脏了我的魂~”
“陛下!陛下……小臣不知何罪啊陛下!求陛下饶命……”
厚重的牢门紧紧闭上,将头上别着彼岸花的谢婉平,以及她凄厉的惨叫关在了墙的另一边,半点叫屈的声音都传不过来。
天帝微微侧首。
一旁的侍从即刻躬身上前听命。
“将谢婉平除去仙籍,打入下九层西地狱的血池罢,那儿清净。”
侍从脸色一白:“陛下,那毕竟是您所化的分魂,若是分魂受此刑罚达数亿年之久,陛下的本元会……”
天帝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这么说,你嫌血池地狱不够清净?那……十八层刀锯地狱如何?就让你陪着她去?”
众侍从大惊,赶紧拜跪而下,大呼“陛下息怒”。
那侍从仍旧倔强的站着:“还请陛下三思。”
天帝微微皱眉。
“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阿若华。”
“若华,若木之花……再生的生命……”
天帝拂袖,转身而去。
……
华美的华服下,入骨的伤狠狠的扯着他的头皮。
不知那天帝的侍从用了什么药物,伤口还在,却不见流血,加之清理了伤口换上干净的衣物后,整个人除却脸色苍白些,跟常人无甚分别。
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坐着,熏香都不知换了多少支,天帝才姗姗来迟。
他起身,恭敬的见礼。
“罢了,坐吧。”
他垂目,谢礼而坐。
“阿若华。”
他身后的众侍从里出来个年轻男子。
“紫微垣清冷得很,今后你就跟着帝尊,在紫微宫做事。”
“是。”
说完,那个叫做阿若华的男子先朝着天帝一拜,而后转向他,同样躬身一拜:
“小仙阿若华,见过帝尊。”
沈临砚若有所思的盯着天帝,良久轻笑一声,挥手潇洒道:“好!正巧我刚回紫微垣,多个人多一份‘照应’,省了我很多‘事’不是么?”
天帝无动于衷,径自倒了桌上的酒壶,抿酒喝,一脸享受的模样。
阿若华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动也未动。
他不耐,只得伸手虚扶阿若华起身,懒得再在此事上多费口舌。
试问,天帝这个万物之主要想塞个人到他身边做眼线,他能如何?
阿若华乖觉,自发的走到他身后,站着。
天帝不说话,那帮子侍从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反应,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人“请”来了不说什么事,耗着又不发话放人走,沈临砚觉得很无趣,下意识取了天帝面前的酒壶,就在桌上寻了个倒扣的杯子倒酒,凑到嘴边就要喝。
冷不丁对面甩来一方袖子,将他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碎了。
“酒寒伤身……怎么,打算病歪歪的打朕的内殿出去,挑拨朕和勾陈之间的父子之情?”
沈临砚缓缓抬头,看着天帝自若的将湿了一角酒渍的袖袍拢好,神色不明。
天帝身后的一众侍从闻声惊得立即跪倒一大片,齐呼“陛下息怒”。
唯有沈临砚身后的阿若华,对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这做派……倒同他的性子有些像,沈临砚忍不住侧目,天帝身边何时竟有了这样的人?
他扫了眼天帝身后一众懂得应势,却动不动就喊“陛下息怒”的“侍从”,又扫了眼身后的阿若华,那眼神成功的让天帝带笑的嘴微微一僵。
他说:“多年未见,竟不知陛下口味变化如此大……就不知下界轮回的元峥知道后,会不会后悔当年答应去刑台受罚。”
天帝屈指轻叩桌面,淡淡道。
“沈临砚,你当初做的一切,甚至不惜委身去招惹元峥,不就是为了报复朕么。”
沈临砚的声音更冷:
“大哥和弟弟们选择宽容你,不代表我就能作罢……娘不愿咱们报仇,不愿咱们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你倒好……把咱们兄弟都引上天界司职,我不知别人怎么想,你既不喜娘,又为何要招惹她!”
“怎么,你还觉得朕对元峥是执念?”
沈临砚嗤笑:“难道不是?你处处护着他,他就像个温室里长成的花朵,被保护得太好未必就是好事,只要我使点手段,还怕他不乖乖任我驱使?你对他的好,他早就忘光了。”
“元峥死在刑台的时候,沈临砚,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天帝微微眯眼。
“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本该去刑台的,不是元峥,而是你……紫薇大帝沈临砚。”
他猛地一震,但仍是强笑,脸色都被笑白了:
“那不是更好?你喜欢元峥,喜欢男子……当年我娘本在下界与养父鹣鲽情深,你说你喜欢的是男子,为何还要去见娘,让娘不惜抛家弃子没名没分也要跟着你,为何要娘生下我们却将我们丢在深山不闻不问,直至娘病死!”
“养父的儿子失踪也是你做的好事吧?养父找到深山将我们养大,他那时尚在人世,你就一道诏令召我们兄弟上天庭赴~任,还不准我们下界……你想夺走他多少你才甘心?”
“娘走了,他的儿子走了,最后连我们也走了……如何啊?裴元峥是你的心头宝吧?被人抢走最珍视之物的滋味如何?”
沈临砚红了眼,冲过来一把揪起天帝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压低声音嘶哑道:
“这世道都是有报应的,你没的理由怪我这么做!”
“放肆!你……”天帝身后一众的侍从当即喊了一声,被天帝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天帝淡淡的抬眼,看也不看被揪住的衣襟。
“你的记忆被篡改了。”
“你说什么?”
“……你的记忆被勾陈篡改了。”
“你胡说!”
天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兄弟之中,只有你不是朕的亲子,你……是婉越和那凡人的孩子。”
沈临砚瞳孔一缩,松开了天帝的衣襟,禁不住倒退几步。
“朕与婉越青梅竹马,可婉越遭天后嫉恨被贬下凡,当时婉越已怀了朕的子嗣,下界后嫁予那凡人便产下了二子,朕时常下界去看望。后来,婉越和那凡人有了你,朕还记得,朕以婉越亲族身份去的时候,你追着朕陪你玩的模样……”
“没过多久,天后发觉此事,竟瞒着朕处处周旋天官给下界的婉越使绊,婉越不胜其扰便央着朕带她走,朕不忍,只得暂时带了她和老二去深山躲避。”
“她走之后,凡人执掌的地方兵败,国破前派人将长子和你分两个方向带出皇宫,不知怎的你竟能找到那处深山,浑身是血的站在婉越面前的时候,朕差点认不出你来。”
“再然后,朕的长子一直没有找到,而你的弟弟相继出世,天后不得不逼着朕回天界,趁着朕不在,诱使你相信国破一事乃朕所为,又替朕矫诏让你们上天庭应职,婉越知晓后,过不了几日就病逝了。”
“往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朕与天后闹翻,天界大乱,你们方上任就替着朕到处平乱,声名响彻四方,位列帝位,无人质疑……可朕实在没想到,天后最后竟埋下了你这颗棋子。”
“你说你要报复我,就去元峥身上想办法……朕又怎会对元峥有想法?他可是朕的长子!他错过了平叛获得军功的机会,不能即刻封名,只得暂住朕的宫里等待机会,这一等,竟等去了刑台!”
他愣了愣,迷茫的抬头:“你说什么……”
天帝苦笑。
“云峥同小时候的模样不怎么像了,你们兄弟没几个人认得出来,老二以为你真喜欢他,便想方设法的修改你的记忆,这样的你,还如何记得有过这么一个疼爱你的大哥?你只会记得老二……”
“你不记得他,他却记得你,你做的一切早就被周遭看在眼里,弹劾都是被他压下的,哪怕他顶着“男~宠”的骂名也没有反驳,你不省心,最后竟逼得他替你身死刑台重入轮回,才平息了那一波接一波的讨伐声势——声讨他的,声讨你的。”
“你说,你不是朕的儿子,朕却封了你地位极尊的北尊星位,甚至凌驾于朕几个亲子之上,你却这样害朕的儿子,不仅是老大,还有老二……朕召你到朕的内殿稍加‘惩罚’,有错么?”
“朕的一个儿子已经落入轮回,能重返天庭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沈临砚你说你有本事是不是,老二竟为了你与谢家交易,占了谢家长子的壳子,与刚在狐族出世的你同生同长,暗自守护,你说朕还如何放心放你在他身旁误他一生?”
“今后,你离朕的儿子远些,就还是你位极人臣的紫微垣中帝座……否则,这回就不是散魂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