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峥耸了耸肩,下意识地想摇摇尾巴,可马上想起自己是人形,又失望地垂下了眼,然后在心中叹道:这味道我可忘不了。
这群骚狐狸的味道,就算是隔了一千年,一万年,他也会永远记得。
不过他不会想回答别人为什么能够记得,因为让他记住这味道的那一只九尾狐实在是带给了他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以后每次闻到这味道,他都暴躁地想去揍人。
秦舒笑却道:“你守在这里,是不是想专门打劫过路的修道者?”
白衣少年一愣,仿佛有些心虚,但看了看自己身上抢来的法宝,又底气一足,一脸奸笑道:“我也不想打劫,可是送上门来的宝贝不取,难道不太浪费了一点吗?”
秦舒笑双指并拢,似要用法,可阿峥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道:“留他活口。”
他虽然有些暴躁,但却也知道轻重,知道这只狐狸只能留,不能杀。
九尾狐隶属于十大妖兽之一,以前这一族只住在青丘,可天灾之后,青丘已不适合居住,剩余的九尾狐便迁徙各处,其中一部分便搬到了天都山。这只小狐狸想必便相当于监视入口的暗哨。
秦舒笑默默地看了看他,也不问为什么,便道:“你若肯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白衣少年挺起了胸脯,高高地扬起了下巴,道:“我若是不肯呢?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说完这个,他便放声奸笑起来,只恨不得他们能立刻勃然大怒。
当你不能战胜眼前的敌人的时候,要么就逃走,要么就恭恭顺顺地留下来。
但或许在这两条路之中,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激怒对方,等对方近了,就用亲爱的法宝来招呼。
他承认对方的动作很快,快到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刚才也没有使出幽碧葫芦的全部威力。
秦舒笑却看了一眼阿峥,然后继续道:“我不会打你,但是等我祭出法宝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白衣少年冷笑道:“莫说瞎话了,你若是有法宝一早便祭出来了,何必和我废话?”
连阿峥也好奇地看向秦舒笑。
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可以制住这只狐狸,可是他偏偏不想动,也懒得动,因为他更想看看秦舒笑还有多少招数能使出来。
这个人身上藏着的谜团并不亚于清涵,而越是跟他相处,阿峥就越是好奇。
秦舒笑也仿佛察觉到了阿峥的疑惑似的,一脸冷肃地开了口,声音却低沉而喑哑,隐隐地含着杀气。
“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祭出法宝了。此法宝威力巨大,具有通天彻地之能,一旦祭出便不可收回。我马上就要将法宝向你祭出。妖孽,你莫要后悔。”
你还能有什么法宝?莫非是那只像是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破戒指?
阿峥见他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反而有了一种熟悉的不详感。对方越是一脸严肃和不可侵犯,他就越是觉得不安。偏偏这个时候秦舒笑还回过头来和他对视,一脸“我会配合你”的感觉。
白衣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却见秦舒笑忽然大叫一声“看我法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在他旁边的阿峥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将他踢向白衣少年。
第6章 妖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件威力巨大的法宝。
阿峥默默无语地这样想着,右手在袖下划了个十字,身形不但没有滞缓之势,反而越来越快,快到最后,竟已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地。
白衣少年只觉得阿峥上一刻还在,下一刻便消失在空中,可正当他展开有限的灵识要辨出对方的位置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脖颈后边有一阵清寒传来,一把剑已稳稳地横在他的颈边。
那剑身轻透如冰,薄如蝉翼,多一分太长,少一分又太短。明明是暖阳清风的晴天,白衣少年却觉得有丝丝缕缕的寒气从脖颈处传来,一点一滴渗入四肢百骸,当真是无孔不入,无处不至。
他下意识地掏向腰边系着的幽碧葫芦,却发现葫芦所在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
唯一的希望落空之后,少年的面色瞬间白如金纸,惨惨恹恹,似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阿峥一手拿着剑,一手晃了晃手中的幽碧葫芦,道:“如果我是你的话,会把它藏在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上。”
“显不显眼倒不重要,反正你们总能拿到的。”白衣少年沉默了半晌,终于嘟囔了一声,道:“我只奇怪你们怎么能这么赖皮。”
或许在他看来,秦舒笑就应该按部就班地祭出法宝,也让他有机会祭出幽碧葫芦,然后才叫不赖皮?
不过他好像忘记了刚才是他自己先出手偷袭的。
阿峥看了一眼秦舒笑,道:“的确是有人赖皮,可那不是我。”
赖皮的明明是那个憋着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还有这个一出场就拿雷电劈人的狐狸。
白衣少年气闷了半天,然后才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憋出一句话道:“你想留我活口,一定是想知道些什么。”
干脆一点的俘虏总是惹人喜欢的,因为这会省去不少力气。
阿峥淡淡道:“我的确是想知道些东西。比如你为何守在这附近,为何忽然袭击我们?”
白衣少年眯着眼瞥了秦舒笑一眼,道:“他刚才不是自己猜出来了吗?我守在这儿就是为了偷袭过路的修道者,然后把他们的法宝通通撬走。”
阿峥却默默道:“你莫非觉得我像个笨蛋?”
白衣少年的解释放在别的地方或许会比较正常一点,可放在这里却一点也不正常。
白衣少年奸笑道:“你不像个笨蛋,但你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奸笑起来的时候双眸盈满笑意,嘴角微微上挑,弧度弯如新月。那小模样,实在贱得让人想揍他一顿。
但是阿峥看着这副模样却还挺喜欢的,因为这家伙笑起来那贱样儿倒是和他有的一拼。
所以他便拿着剑在少年的脖子旁边磨了磨,他的动作轻柔无比,但却成功地把对方磨出了一身冷汗。
“那你不妨替我这个混蛋好好想一想,好端端的,为何你觉得这里会有修道者路过?”
这儿又不是通往修仙门派的必经之地,也不是什么灵气鼎盛之地,要是天天有修道者路过,那就是邪门了。
白衣少年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混蛋。”
阿峥也嘿嘿地笑了一声,然后露出一口在阳光下亮灼灼的白牙,那牙齿圆润光滑,跟一颗颗珍珠似的。
“小狐狸虽然脾气坏,但说的话还挺甜的。”
白衣少年默默地看了他半天,暗自咬了咬牙,终于道:“前几天有一批玄清山的弟子来到了白浮镇,他们就是御剑而来,然后在这里降下。”
秦舒笑听到这三个字之后就下意识地抬了抬眉,双眸微微敛起,连眼底也浮现出了一缕耐人寻味的色彩。“而你觉得我也是他们的人,所以才下手偷袭?”
这样解释虽也行得通,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然后阿峥笑了笑,道:“你这样判断,不觉得太过武断?”
白衣少年略略扫了秦舒笑一眼,道:“虽然你和他们穿的不一样,但你们御剑的姿势却是一样的。”
阿峥默默道:“这天底下修道者的御剑姿势不都是一样的吗?”
白衣少年却咳嗽了一声,算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扬了扬脸,带着点小得意说道:“非也非也。据我观察,若是齐灵山的弟子御剑,则是右脚微微站前,另外一只站后,双手则放在胸前用于结印。若是潜云观的人,则是身体绷直,跟个僵尸似的杵在剑上。要是玄清山嘛,就和你这朋友一样,御起剑时都会双臂张开,身体微微向前倾,屁股微微翘起,跟个老母鸡似的,嘛,这样飞起来最难看了……”
他仍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而若不是因为拿着剑,阿峥几乎想为这少年鼓掌了。
因为在他心里,这少年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秦舒笑的脸上来一巴掌,说一句打一次,说一次打一次,说次打次,说次打次……直到最后打得他啪啪作响,打得他嗷嗷直叫。
可惜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秦舒笑还是好好地站在那儿,面上泰然自若,眼底波澜不显,一动不动地听着白衣少年的话,就好像那一句一字说的皆与他无关似的。
真是太扫兴了,哪怕给我露出个便秘的表情也好啊。
阿峥想了想,只能叹了口气,把剑放了下来。
“算啦,小狐狸你走吧,告诉天都山的那群骚狐狸,我不日就会上山拜访。”
白衣少年刚才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瞪着阿峥瞪了半天,然后才道:“你放我走?不打碎我的内丹?不把我的皮剥下来做衣裳?不抓我去当妖宠?”
阿峥有些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然后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难道以前修道者抓了九尾狐,就是这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