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眼神有一些散涣,好一会儿,才凝聚了目光,颤巍巍地开口,“老身谢过这位太医。”
她还以为苗缈是太医呢,苗缈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太医。”
“母亲。”叔青司连忙凑上来,“母亲您终于醒了。”
苗缈便解释道:“老太君其实一直都是醒着,只是她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苏醒,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被魇着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这种情况偶有发生,主要是寒气侵体,身体变弱,没什么大事。”
说是这样说,但苗缈心里也有别的想法,不过不好当着老太君的面说罢了。她要来之前太医开的药单,一个人站在一旁看了起来。
待得叔青司退了下来,她便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叔青司心知肚明不会如此简单,开门见山地问道:“苗姑娘,老太君究竟什么情况?”
苗缈说道:“有轻微中毒的情况。”
叔青司震惊了,这一瞬间,满脑子都是谁在害他。毕竟他才当上御史大夫,如果守孝,有利的绝对是自己在朝堂上的政敌。可是是谁?是谁仇视自己,而他又为什么等到自己当上了御史大夫才动手,如果先前就动手的话,自己直接守孝,机会更大不是吗?
“苗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中毒迹象,但情况轻微,并不足以致命,不过是因为受了凉,引起毒发,才会这些天一直在昏迷。”苗缈见多识广,这种病情她也见过,她见叔青司陷入了沉思之中,便提醒了一句,“这种毒,多为后院所用。”
也就是说,敌人是从后院入手。后院都是女眷,要么就是后院有政敌的人,要么就是自己人动的手。叔青司一时捉摸不定,便暂且把这事放下,问道:“可有解?”
“问题不大,不过老人家身体不好,伤了元气,恐怕日后身体会变差。”
“那就多谢苗姑娘了。”
苗缈开了药便回去了,叔青司面色阴沉,出了这么一档事,他势必要调查清楚才行。政敌不好说,可若是内部出了问题,也别怪叔青司心狠手辣了。
“中毒?”柳斐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些惊讶。
初玉尘点了点头,“对,这毒不常见,老太君又刚好染了风寒,导致众多太医都没能看出来。不过好在这种毒并不是烈性毒,并没有生命之忧,但老太君上了年纪,恐怕也被这次的事情掏空了身体了。”
“是谁给老太君下毒?”柳斐然蹙眉,“政敌?还是内部问题?照理说,如果是政敌,为了和他抢位置的话,既然下毒了,就直接把人给毒死才是,怎么会下这么一种毒?亦或是在叔大人成为御史大夫之前动手,而为什么选择现在呢?”
初玉尘也是这样想的,相比之下,政敌的可能性很低,“如果是内部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叔青司雷厉风行,很快就把问题给查清楚了。确实不是政敌所为,而是后宅的问题。叔青司情感方面不说滥情,可也有着几个姨娘,好一些庶子庶女,问题就出现在其中一个庶女身上。
一般而言,家中嫡子女总是较为受宠,老太君也不例外。众多孙儿之中,极其宠爱嫡孙,庶出的便很少正眼看待。这个庶女的母亲也因身份缘故遭受嫡母的看不起,亲母身份只比奴婢好一点点,而她虽然是小姐,可也总被瞧不起,导致她的心态渐渐出现了问题。因此,她便抱恨在心,嫡母正是壮年,她不敢动手,唯有老太君没那么引人注目,她便一点一点地把毒下到了老太君的点心之中。
老太君喜爱临风阁的糕点,她便以孝敬为由把这件事揽在身上,偷偷把毒和糕点混在了一起。由于她下的毒分量都很小,平时没有任何显露,所以一直都没人发觉。
而她的毒,则是她的舅舅,从别处带过来的。
当然这些家里的事情,叔青司是怎么都不可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了,他的那些子辈孙辈也都不用娶妻嫁人了。这个后续,是初玉尘让江自流去打听到的。
初玉尘听得津津有味,完了还感叹,“这后宅不宁,真的是大祸啊。”
柳斐然听得她这话,好笑地摇了摇头。如她和陛下这种,没有后宅的,想乱,恐怕都乱不起来。
但是……这件事真的只是因为后宅之事吗?柳斐然有一些疑虑。那庶女真的为了出一口气,而处心积虑要害死老太君?柳斐然没由来的觉得有一些蹊跷。
但她也想不到何处蹊跷,便只能暂时把这想法放在了心底。
第239章
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经过这么一次折磨,可见的身体变得孱弱了下来。叔青司见着自家母亲这番模样,又惊又怒,那庶女已经被他用了家法逐出了叔家,囚禁在老家的佛堂里,可现在也犹不解气。
只是再为这事动怒也没有用,叔青司只好再去求苗缈,让她开一些温补的药品,让自家母亲可以逐渐养回来。
苗缈早知他会有这个打算,很早之前便写好了药单,说是药单,不如说是药膳更为合适,“老太君现在不适合吃药,这些都是温补的膳食,可以做给她吃。”
叔青司接过纸张,颇为感激地说道:“多谢苗姑娘。”
苗缈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老太君这次中毒,有一昧药,可以解余毒,如果能找到它用上去,比吃这么药膳更有用。只不过这一昧药太过罕见,连我都没有见过实物。”
叔青司眉头一皱,“还请苗姑娘直言。”
苗缈提起笔来,把药的品性以及名称都写了下来,“玉青草,多为生长在贫瘠之地,生于石缝之中,不喜阴凉,叶如齿轮,根微涩,籽状圆,如鹌鹑蛋大小,根与籽皆可入药,你要找的便是籽。”
叔青司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然后拿着她写的纸张告退。
叔青司找药,首先便是去了太医院,太医院没有,便再让线人在民间打探。他的动作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可寻了好一些天,也没有什么下文。虽说老太君能吃能喝,但她的疲态也是明显得很,叔青司不免有些担心。这一日从府衙回来,叔青司向老太君问好,退出来之后,问自己的幕僚,“还是没有消息?”
幕僚摸着自己的胡子,无奈叹息,“大人,这药实在是太过罕见了,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叔青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母亲这个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幕僚恐怕比叔青司更不想老太君出事,这守孝三年,在这个关头,谁顶得住啊?幕僚仔细想了想,说道:“我查过一些医书,有提到这种药喜干燥之地,大人,边境之地便是苦寒之地,而征西将军刚从边境回来,大人不妨问问征西将军有没有见过?”
叔青司听到幕僚这般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待我书信一封。”
书信很快就递到了征西将军府,陈忠刚从营地回来,才进府,就有人来报御史大夫叔青司来信。陈忠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隐晦闪过不明的光芒,他惊讶地说道:“叔大人怎么来信了?”
他接过一看,顿时大笑,“哈哈,这也太巧了。”
他把信一收,自己进了库房,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一盒子给翻了出来。他直接把这个小盒子揣怀里,便打马去了叔府。
叔青司听到来报,知道应该是有眉目了,顿时面露喜色,走了出来,见到陈忠,便笑道:“陈将军,快快请进。”
“叔大人。”
两人分主次坐下,才喝了一口茶,叔青司便问道:“不知陈将军前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陈忠笑道:“末将一收到叔大人的书信,就立刻赶了过来了。我是莽人,也不绕弯子了,叔大人请看。”
陈忠把盒子递给叔青司,叔青司打开,只见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种子,表面青色带白点,光滑得很,宛若刚摘下来的那般。叔青司也不敢下断言,便问道:“这就是那玉青草?”
陈忠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不过在边境,他因为能够解毒,所以在军中会有它的传说,称之为回生草,不过因为太少见了,所以我也只有这么一株。它的根,因为一次中毒已经被我用掉了。”
“正是因为叔大人说他的根和籽都能解毒,加上习性一类的相符,所以我就觉得,应该就是这玩意。这不,马上就给叔大人送来了,叔大人可以送去太医院检验一下。”
陈忠都这样说了,那么这东西便是玉青草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叔青司盖上盒子,朝陈忠作揖,“不管是与不是,这一份心,老夫都收下了。”
“叔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叔青司便让人送去给苗缈检验,这边对陈忠说道:“陈将军用过饭没有?不妨和老夫喝一杯。”
“哈哈,有好酒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第二日,苗缈的消息便传了回来,确定了这便是玉青草。叔青司松了一口气,对于陈忠这次的雪中送炭,实在是感激不已。叔府的当家主人,和征西将军交好,那么自然的,两府之间的关系也变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