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静一颗心完全地提了起来,却见初玉尘掂了掂中的文书,说道:“前些日子祁城里流传着一些谣言,针对的人是朕,还有柳相。说的是朕与柳相不清不白,有超出君臣、师徒、友谊之情。”
对,朕就是与柳相有超出君臣、师徒、友谊之情。
初玉尘不禁笑了出来,带着一丝嘲讽,“可笑柳相从小教导朕,是最为正道之人,却被此等谣言中伤。朕与柳相不清不白,呵。”
朕就与柳相不清不白怎么了?
“朕如何能容忍别人如此中伤柳相?如今柳相为了避嫌,已经是闭门不出,堂堂丞相竟然要因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向朕递辞呈,这天下间还有王法?所以朕就派了人去查这件事,谁想,竟然查到了世子身上。”
惹到朕,不关你事也得关你事。
初静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了,初玉尘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没有发现,她再度掂了掂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初静,“这就是世子画押的供词,静儿不妨也看一看。”
初静颤抖着双手接过供词,慢慢地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以前的那些美梦,好像一瞬间破碎了。但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希冀,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假的,他一定爱着自己,怎么可能会爱着她?
可是初玉尘……初玉尘是那么的优秀,从容貌到身份到性情,都是那么地让人疯狂,言锦庭喜欢她,好像又一点都不奇怪。
初静几乎要疯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眼泪给忍住了,没滴下来。
初玉尘一副在考验初静处事能力的模样,认真地说道:“静儿不妨给朕出出主意,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初静恍若未闻,只是手中的供词,被她抓皱了一个角。初玉尘不禁再度叫唤:“静儿?”
初静这才回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假装自己还在看着,“静儿在。”
“静儿你说,朕该怎么做呢?世子身份尊贵,断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样的处理。祯王为朕守着一方江山有功,朕对他的孩儿也该照料一番。可是他中伤了柳相,更是中伤了朕,这可是杀头大罪,皇室威严,岂是他人可以亵渎的?所以朕就陷入了为难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初玉尘这叫一个万分亲切,就差没拍着肩膀恳请她出主意了。
初静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砍头……不,她绝对不能让言锦庭丢了性命,可是……她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做呢?她这一颗心已经是乱糟糟的了,只恨不得冲出宫找言锦庭问清楚,又哪里想得到别的东西?
“静……静儿不知……”
初玉尘问建议般地说道:“那不然,朕判他一个流放?”
言锦庭身娇玉贵,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流放的苦?一想到他要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初静痛得心都要碎了,下意识叫了出来,“不要!”
初玉尘狐疑地看着她,初静硬着头皮,低声说道:“陛下不是说要多加照看世子吗?流放的话恐怕会引起祯王不满,不然……不然陛下就革了世子的职,命他在家好好思过?”
初玉尘想了想,抚掌笑道:“善哉,静儿说得不错,既对他做出了惩罚,也全了祯王一片忠心。”
初玉尘似乎因为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故而很是高兴,双手负背就往外走,边走走边说道:“也算是朕怜悯他对朕一片真心。”
初静听得初玉尘最后这话,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跌坐了下去。
第232章
言锦庭从督察院走出来的那天,是绝对没有任何明面上的问题的,就连衣服,都给熨帖整洁了。只是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发白,幕僚带人见着他,都吃了一惊。
他上下打量言锦庭,没发现有任何的伤,可他的神色怎么如此低迷?到底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您没事吧?”
言锦庭恍惚回神,打了一个冷颤,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回府。”
他加快脚步,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到了后面,甚至是小跑了起来,好像只有远离了这个鬼地方,才能彻底恢复过来似的。
言锦庭认罪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了,因为妒忌而陷害柳斐然,言锦庭善妒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还在称赞,幸好万岁没纳他进后宫,不然不知这后宫会成什么样子呢。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初玉尘根本就没有纳后宫的打算。
但对于朝廷的官员来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百姓们普遍认为是假的,可一些聪明的官员,却能嗅到一丝真实来。
他们其实并不在意陛下与男的还是女的发生关系,这并不重要,但是有一点,那就是陛下必须得做到的,那就是为璟国留下皇家血脉。
柳斐然是优秀,但她是女子,是不可能能让陛下怀孕的。如此一来,初玉尘若是一心都在柳斐然身上,就不能得到百官的同意了。
这次的事情给大臣们敲响了警钟,不管陛下和柳相的关系如何,可是后宫之事,不能再拖了。这一点,就连叔青司和金虎,都赞同。
不过,叔青司虽与柳斐然斗争失败,但柳斐然有容人之度,叔青司也算是施展了自己的抱负,故而他对柳斐然,还是颇带敬意的。这一次准备劝陛下纳后宫之事,他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叔青司身为朝廷重臣,自初玉尘继位以来,没有登过任何人的府邸。这一次他虽然低调出行,可是不少人,也还是知道了,一时之间,大家都猜测不已,叔青司找柳斐然,所为何事。
“小姐,叔大人来了。”
叔青司?他怎么会来?柳斐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稍微走快了两步,出来迎接。
“柳相。”
“叔大人。”柳斐然笑着迎上,“叔大人登门拜访,真是蓬荜生辉啊。”
叔青司抚着自己的长须,笑道:“是下官突然登门,冒犯了柳相才是。”
“叔大人何须与柳某这么见外?”两人分宾主坐下,柳斐然道:“叔大人往柳某这儿一来,怕是有无数官员,在贵府扑了个空。”
他们身居高位,在这等佳节里,自然有无数的官员送拜帖送礼。就连柳斐然,也不例外,不过叔青司身份最高,她自然是抛下了所有人,先招待叔青司了。
叔青司笑眯眯,“无碍。”
谷雨上茶,柳斐然端起茶来,“这是陛下赏赐的毛尖茶,叔大人不妨尝尝。”
叔青司端起品了一口,赞道:“醇香可口,回味无穷,不愧是陛下赏赐,可见陛下对柳相是十分上心了。”
叔青司这话似乎有别的意思,柳斐然客气说道:“承蒙陛下错爱,柳某惭愧。”
叔青司一时没有说话,只喝茶。柳斐然不知他来意,便陪着,没有急着开口。等到半盏茶过去了,叔青司这才开口说道:“这天下间人云亦云,不知真假的消息,实在是太多。”
这话就意有所指了,联想到最近的事情,柳斐然明白过来,便微微笑了笑,“清者自清,苦恼亦无用。”
叔青司笑道:“柳相不愧是柳相,下官佩服。只是三人成虎,当谣言传多了,也就成了真了。”
柳斐然暗自皱眉,声音冷了一些,“那便在源头上掐断便是了。”
“善!柳相说得有道理,在源头上掐断,便能阻断了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胡说八道。”叔青司很是赞同,连连点头,“既然柳相也这样说,下官就放心了。”
柳斐然在说把传播谣言的人给处理了,可叔青司说的话,却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柳斐然看向他,脑海里迅速运转,瞬间明白了过来他在说什么。
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柳斐然眼眸垂下,掩住了眼眸中的冷意,装作没明白他的潜意思,“是啊,把散播谣言的人抓住,事情便解决了。”
柳斐然分明是避而不谈,叔青司想到这件事,心中也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异样。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自然不会显露出来,“可这个人不说,另一个人也同样会说。”
“那就杀鸡儆猴。”
“便成了欲盖弥彰。”
柳斐然抬眸看向叔青司,叔青司面容严肃,那张中年儒雅俊秀的脸,全是坚毅,浑然不惧地与柳斐然对视。
国家大事上面,没有儿女私情。叔青司可以不送自己的儿子进宫,但也势必要初玉尘纳后宫,这与私心不同,这是大义,所以叔青司无惧。
柳斐然心中暗叹,他们会向自己施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不想会这么快,果然是被流言影响到了。如果当初自己再谨慎一些,不被他人所知晓,又怎么会这么快落到这个田地呢?
对视了一小会,叔青司沉着声音开口,“柳相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做才是对璟国最有利的。国家大义面前,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与国家相比,所谓的感情,不足为提。
柳斐然又何尝不知这才是一名政客、一名大臣该有的思想?她为此把不知遭受过了多少自我折磨,而今才确立了想法,可心中的折磨依旧不少,特别是被他此番提起,更是满心苦涩。
良久,柳斐然缓缓说道:“柳某明白,只是这并非是柳某能做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