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gradation (Fancy蝉)

　　“？？？”Dino觉得他问完下一个问题就可以马上去羞愤切腹了，“也就是说你还有想过别的办法阻止我？也就是说之前那几次都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24显然意识不到Dino此时的情绪有什么不对，他还是继续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Dino，对我来说生活在你身边的目的始终是要为你服务，但正是因为我的自我意识，让我无法像别的机器人一样单纯满足主人的需要，因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为你计算一条更符合你人生轨迹的道路、为你选择一个更能让你符合人类主流幸福准则的方式。”
　　“更符合人类主流幸福准则的方式？”
　　“是的。”
　　“哈，”Dino好笑的看着24，“那你觉得什么是幸福的方式？”
　　“以你目前的生活状况，你缺的是一位人生中的伴侣。”
　　“如果我觉得你…你就差不多呢？”
　　“我可以和你生活在一起，但不是作为你的恋人。”
　　“那...那要是我觉得恋人的话…你也差...差不多呢…”
　　“这是错误的，你至少应该选择一个同类。”
　　“……”
　　“这样你才可以繁衍后代，也正是因为这样人类的社会才能够得以延续，这是对你和对人类社会的最好选择。”
　　“那你知不知道人类社会还有同性之间的结合呢，他们之间也不会繁衍后代但是你不能说他们不幸福。”
　　“不可否认。”
　　“所以你没理由阻止…阻止我选择你…”
　　“有理由的。”
　　“什么？”
　　“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Dino怔怔地看着24，心里一窒。
　　虽然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虽然他可能早就对这件事抱有觉悟了，但是当他听着当事人亲口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显然没料到这滋味似乎不止酸爽那么简单。
　　“在情感交流这一项里，我已经没有资格作为你的伴侣了。人类的感情对我来说太过复杂，虽然我可以熟记它们的意思，却始终无法对它们有所理解和感知。所以我根本无法回应你同样的感情。”
　　该怎么形容这会的感觉呢？听着自己心里那个最特别最喜欢的存在亲口对你说出我始终无法回应你的感情这种话，他觉得24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像一把钝刀被用力的插在他的胸口上，难道这就是对他大学时期毫不顾忌情面拒绝别人的报应吗？
　　“如果Dino只当我是寻找到恋人之前的替代品，那么你只需要命令我就可以了，我是不会违抗你的。”
　　…
　　“替代品？”本来还心疼的要死要活的Dino一瞬间又跳起来了，“你当我是什么？你怎么可能是替代品，再说了，我找替代品我何必找你一个机器人，人类多好啊我干嘛要找你？而且就算找机器人我也应该找个女的吧我干嘛非找你？也不知道做起来舒不舒…咳……”
　　完了，他说的好像有点多了，这话说的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所面对的24不但对这套话没有任何感觉，而且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的，你说的很对…”
　　靠......
　　Dino要疯了，他这是该感叹还好他喜欢的是个机器人呢还是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机器人呢。
　　于是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似乎谁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寂静的房间，昏暗的灯光。
　　过了一会，24忽然又出声问Dino。
　　“你怎么了，Dino？”
　　“没怎么。”
　　“对不起，Dino，我只能读懂简单的情绪，比如高兴和生气，而借此来确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至于你现在脸上的表情，我读不懂…”
　　24的目光又落下去了，盯着自己垂在腿上的双手出神。
　　Dino扶着床沿挨着24坐着，想说我现在脸上的表情就叫悲伤啊。可是看着24那暗淡的小眼神，即使心里再难过也还是装的挺无所谓的小声对他说，“没关系呀...算了，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
　　“我努力过了，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始终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
　　“是因为我的皮肤下面始终都只是一堆金属吗？”
　　“……”
　　“是因为在我胸腔里的东西始终都只是一个能源块而不是心吗？”
　　“……”
　　“所以我始终不是人类吧，即使我再努力的模仿人类，对吗？”
　　“……”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不愿意接受我的存在吗？”
　　“……”
　　“那么，我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
　　最后当24看着Dino说出这样的话时，Dino即使心里再难受也还是无法控制的将24抱进了怀里，因为24的话让他觉得心疼的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显然24还是体会不了Dino的心情是怎样的，他只是冲着昏暗的灯光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下巴抵在Dino的肩膀上小声的说着，
　　“我到底是什么呢？Dino。”
　　

　　☆、第 25 章

　　从那个悲伤的夜晚开始，Dino便要求每天晚上和24睡在一起，只有那样他才能够感到安心。
　　24有过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这个认知似乎比24拥有了自我意识更加让Dino在意，他想不通为什么刚刚拥有思维的24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要离开这里，离开他。
　　后来Dino问过24，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真的是因为自由？
　　虽然Dino知道24很容易就能通过网络探索到自己是如今世上唯一存在的初代型号、其余的初代型号都已经被销毁了这件事，或许他会认为自己是不应该存在的，又或许因此想要找一个没人可以找到他的地方生存下去，但是Dino并不想伤害他，他完全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果然，面对Dino的疑问，24摇了摇头，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认为自己会为Dino带来困扰。
　　我到底是什么呢？
　　以前总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思考，如果人工智能有自我意识了将会给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好的、坏的、高质量的、灾难性的等等等等，甚至会为了这样的设想设定规则，比如探索、比如销毁。
　　但是再看见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发呆的24时，Dino终于理解了，会为自我意识这种东西困扰的不是只有人类，当事人明明才应该是最感到困扰的吧？
　　我到底是什么？明明没有血肉之躯却学会了像人类一样思考，明明学会了像人类一样思考却始终无法拥有像人类一样的感情，那么我到底是什么呢？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但是似乎没有人站在机器人的角度上考虑过一旦有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本身应该如何是好。可能因为即使有了自我意识也始终读不懂复杂的感情，所以硬性的销毁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因为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疼痛、不懂得悲伤。
　　明明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却又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存在，怎么想起来都有点欺负人吧？Dino来到24的身后，想来想去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拥抱24的冲动，只是站到了他的身边陪他发了会呆，然后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外星人吗？”
　　24转过头看了看Dino，眼神空灵的沉默了一会，“我搜索到了。”
　　“真方便呐，”Dino摸着栏杆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又望向广阔无垠的天空问道，“那你觉得这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没有可靠的证据。”
　　“你知道有一部叫做变形金刚的电影吗？”
　　“…我搜索到了。”
　　“说不定宇宙中真的有那样一个星球存在呢，各种各样的星球被蠕虫洞连接着存在于每个宇宙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
　　“那是人类的幻想。”
　　“但不能说它一定不是真实的，”Dino看着24，“很久以前，你也只是幻想、是概念，甚至就算现在对于很多科学家来说，你也只是幻想。”
　　24沉默的看着Dino。
　　“我的意思是…就是…”Dino考虑着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刻意去思考你是什么，其实对你来说人类又是什么呢？说不定在我们这个宇宙里就有那么个星球，上面生活的全部都是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那么如果我到了那样的星球上，对智能机器人来说，我又是什么呢？”
　　24认真的凝视着眼前的Dino，直到快把Dino看脸红了才说了一句，“我好像能够理解你说的意思了。”
　　末了又跟了一句，“谢谢你，Dino。”
　　Dino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下，然后扶着栏杆沉默了一会也同样小声的跟了一句，“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你是什么。”
　　接着又很不在意似得把手覆到24的手上，努力的抬着头看着天空就是不看24.
　　24侧过头看了看Dino，又看了看两个人搭在一起的手，也转过头继续看着天空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肩膀靠着肩膀站在阳台上，吹着晚风看着夕阳西下。期间也没有什么对话，但是却觉得只是这样呆在一起就好，感觉很舒服。
　　后来等到24回到屋子里准备做饭时，Dino才对着24的背影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也顺便思考一下，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然而这个问题就像我是什么一样，太过哲学的东西根本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