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蔺采被拍飞的时候眼角余光只见金发女子纤手轻拨,一阵气劲袭向寺心非庙,他的乌帽和面具破裂成碎片,一头黑发披散,向后弯去的脖颈在夜色里显得十分白皙脆弱。
挂在树上的蔺采白着脸看着即将崩断的树枝,终于惨叫着被摔到了地上。他忍着痛尽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去,身后催命的琴声如浪潮涌来,没有内力护体的蔺采嘴角不断溢血,心口剧烈疼痛,眼前开始迷茫,但他还是拼命往前跑,试图逃离琴师的死局。
一个趔趄,他摔在地上,脚踝的扭伤令他无法再继续奔逃。蔺采抹了抹口鼻和嘴里持续淌出来的血,靠在树上喘气。他的胸腔一片火烧似的疼痛。
迷蒙间,他看到女子的那一头璀璨的金发越来越近,白衣翩然犹如鬼魂,背着琴,手里拎着的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应该是寺心非庙,一步步朝他走来。
“爹……师叔,师祖……救我啊……”蔺采一边喃喃自语道,一边四肢并用,不住地向后退去。“爹……娘……呜呜呜……救我啊!救我……!”眼看着退无可退,蔺采只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你下手快点,让我去了地府能够投个好胎。”
就在这时,一声兵器交击的脆响吓得他再次睁开了眼。一把距离脖子只有不到几公分的剑被另一把剑拦下了,顺着握剑的手一路望上去,蔺采一下子就愣住了。
金发的琴师抽剑回身,丢下寺心非庙,长剑如游龙朝蔺采身后那个女子刺去。
一身秀雅道袍的女子也不闪不避,剑势轻灵飘渺,瞬影万千,比起琴师来明显更胜一筹。几招下来后琴师也明白不可恋战,随即冷哼一声,旋琴在膝,以牙咬弦,泠泠琴音携着诡异暗劲破空而去——
道袍女子自袖中扬出符纸,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催动符咒之时天雷轰动,全都悉数击向琴师!
琴音与雷击相撞,爆出震天动地的火花。道袍女子归剑入鞘,一手夹着寺心非庙,一手夹着蔺采,足尖一踏便运起轻功离去。
琴师避去天雷,同样纵轻功跃到树枝上,几下子就消失在密林中。
而这片空地留着雷击的焦痕,马车停在一边,被削掉了半个角,两匹墨卷飞云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月光下,一枚莲花玉佩掉落在泥土里,闪耀着莹润的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qwq
☆、第 19 章
一场白雪。
冰峰上有人负剑而立,一袭素洁的浮纹衣由下往上绣出藤莲,金丝银线点蕊,薄青晕染。白玉冠形似飞鸟啄花,乌发束成书生发型,半披在背后。
他取下背后之剑,将剑连带剑鞘一起插在雪地里,随即从悬崖边一跃而下。
悬崖下是一片突兀的繁华市景,一千盏红石重莲灯是血的颜色。
任逸尘被魇住了,满头冷汗,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褥。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他终于静了下来。
“冷……”
迷糊中听到任逸尘的话语,蔺即川刷一下把被子扔过去,盖住了师弟的脸,还压上了自己的一只手。半晌,任逸尘憋得差点喘不过气,猛地从梦魇中惊醒了。
他丢开蔺即川的手,拢了拢汗湿的长发,喘着气靠在床边。梦中那个看不清脸的背影冷寂又落魄,当他从悬崖边跳下去、落到那一大片血红色的灯上时,任逸尘竟感到一阵不明的心痛。
外面有人敲门,不重不轻的三两下,那好听的声音随之响起:“蔺公子,你们可是起了?”
蔺即川十分给面子地打了个鼾,任逸尘看了眼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兄,只好披着外衣下去开门。
沐如杭早已梳洗完毕,衣着光鲜地站在门外微笑。看见开门的是任逸尘时他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微笑也跟着褪色了。
“蔺公子既然还没起,那我便不打扰了,我在楼下等你们就行。”沐如杭淡淡道。任逸尘嗯了一声就想关门,却被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卡住了,那只手白皙细腻,虎口之间并没有练剑之人应有的老茧。
任逸尘也不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沐如杭盯着他半晌,才苦笑着放开了手。
“……是我执念太重。”他自语道,转身慢慢离去。
“这也不是……谁的错。”
任逸尘只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关上房门,走回房间里。看着师兄那一脸欠揍的睡相,灵机一动,带着报复的心理,他把被子一拎便紧紧地蒙在了蔺即川的脸上。
不一会儿蔺即川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任逸尘翻身上床,骑在他身上,用一只手继续捂,直到蔺即川将头勉强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他才松了手。
“你!”蔺即川一脚就踹了过去!
沐如杭坐在楼下喝着茶,蹙着眉看见蔺即川和任逸尘互相撕打着就从楼上下来了。蔺即川恨得要死,满心里后悔小时候没有把这个讨厌鬼给一把掐死!任逸尘也气得要命,想着刚才不如直接把他闷死算了!
“诶,两位一大清早的怎么火气就这么大?”沐如杭倒了两杯茶,见他们还气呼呼地瞪着对方,只好无奈地坐在了两人中间。
蔺即川喝了口茶,冷声道:“谁让有人犯贱来着!”任逸尘委屈地憋着一口气,愤愤地转过头去。
沐如杭摇了摇头,一人一边给他们夹了个包子:“好啦,吃个包子消消气,咱们今天还要查案呢。”
任逸尘哼了一声:“查案查案,小采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还有心情查案。”
蔺即川眉头一挑,越过沐如杭,啪一下给了他一巴掌:“有你这话小采死了我就找你!”
“你们有完没完了……”沐如杭觉得心很累。
三人吃完早餐,又匆匆赶去了衙门。
沐如杭找出了历年来的案卷,仔细比对细节,蔺即川再一一记下来。
“昨天那个是云渡帮的二帮主,还有之前的几个道门弟子,儒门门生,加上这几年的宗卷显示,被害人基本都是武林界的。”沐如杭提起墨笔在纸上的名字上圈了一下,“但半个月前的荣王世子,”他换了只沾了朱砂的笔以示区别:“只有世子不是江湖中人。”
“世子会是意外吗?”蔺即川问。
沐如杭想了想:“不太可能吧,就算那人是武林中人,但这可是皇家,怎样也要惧三分。何况杀的还是荣王的独子……算算路程,荣王快到游府了吧?”
“可是杀害世子的理由呢?”蔺即川不解地说:“武林中人还可以说是有恩怨,世子长年久居深宫,有什么机会惹到武林人士?”
低下头,朱砂一点点把荣王世子四个字涂成了一片血红。沐如杭低声道:“有一种可能,但是你敢相信么?”
蔺即川也低下头去,看着朱砂在纸上写出小小的“皇家”二字。
“……有时候,不得不信。”蔺即川咬了咬嘴唇,把那行字用墨笔抹去了。
时值酷夏,蝉鸣稠密,明晃晃的太阳像面空白的镜子,反射出人世间的一切纷乱的思绪,只有它什么都没有,但依然戚戚亮着。
任逸尘坐在树荫下,手臂带着夹板,本来就不透气,还戴着大兜帽,简直热得发昏。他背上的菩提树最近长得很快,枝叶已经无法用头发和衣服掩盖,只好出此下策。
他靠在树上,看着地上不远处蹦跶的麻雀,眼神一点一点又涣散起来。
他没有记忆,睡着时是不会做梦的,但昨晚那道人影,难道会是真实的场景吗?
门哐的一声开了,蔺即川走过去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醒醒,该走了!”
任逸尘被踹醒了,不满地揉着眼睛跟了过去。
沐如杭带着他们去了凶案的现场。
白天的烟花之地客源稀少,老板娘打着哈欠应付着他们:“哎哟,官爷,我可是真正不知情,好好的我们店里死了人,别提多晦气了!”空气中浓郁的香粉熏得三人都皱起了眉头。
“哟哟哟!”待老板娘看清了眼前三个俊美的青年后忍不住两眼放光:“官爷们,查案不如来玩呀,我去叫姑娘们下来!”
“不不不……”沐如杭还没说完就被一胳膊拐了过去:“来呀来呀,姑娘们接客咯!”
蔺即川眼疾手快拉了任逸尘就跑!
对不起了沐如杭!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女人是老虎这句话真没错。”蔺即川跑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任逸尘听着就问:“那,小采他娘……”
蔺即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任逸尘就很怂的不再问了。
过了很久,蔺即川才说:“……她不是那种人。”
两个人坐在街边的石凳子上,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任逸尘捧着碗蔺即川买的雪花冰,舌尖冻得通红。
“你不要么?”他问蔺即川。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继续托着腮发呆。
蔺即川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特别重情的人。
不管是对谁也好,蔺泓,任逸尘,还是阮少嫣。
所以他觉得自己和阮少嫣会分开,很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阮少嫣也不重情,一点儿也不。蔺采刚满月她就一甩袖子走了,把还在吃奶的蔺采扔给蔺即川,自己跋山涉水地回北俱芦洲继续修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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