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丁隶丢出两个字。
“你不要意气用事。”齐谐伸手提起茶壶,替他续满了杯子,“其实你应该清楚,你对我的感觉只是一种执念,因为我说的那句话使你面临着两难的处境,要么强迫自己接受同性关系,要么就此不相往来。介于朋友间的感情你选择了前者,就开始对可能发生的性(防和谐)行为念念不忘,这个假想压抑了多年,才使你产生了情感上的错觉。”
“也许吧。”丁隶捧起温热的茶杯,“可那是真的也好,错觉也好,我对你的确有着超越朋友的感情,我没法装作它不存在。”
齐谐却莞尔:“朋友以上只是挚友罢了,你何必把它定义为爱情。”
一片薄荷在杯子里舒展开,安安静静地沉了下去。
“阿静。”丁隶终于开口,“我想像刚才那样再试一回。”
“早上才出院,过度伤身。”齐谐笑。
“两次而已。”丁隶沉声,“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齐谐会意点点头,领着他走进卧室关好了房门,拉他坐在床沿上,自己站在对面。
丁隶抬头望着他。
“眼睛闭上。”齐谐轻轻说。
丁隶嗯一声关掉了视线,就感到耳际拂过一股热浪,接着一只手捧住了自己的侧脸,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印在唇上。
盛夏里散开薄荷的微凉。
丁隶睁开眼睛,看着俯身吻他的人渐渐站直。
那是一个女人。
雪青色襦裙下露出赤(防和谐)裸的脚尖,乌黑长发及腰,淡扫蛾眉,不施脂粉,左颊缀着一点泪痣,正微笑地弯起他熟悉的眼睛。
丁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女人毫不扭捏,自然大方地环上他的脖子。
“你叫什么名字?”丁隶贴着她耳边问。
“单名一个静字。”她的语调平和如常。
☆、南星号
最后一个案子,目的地西沙群岛。
午后三时,齐谐和丁隶整好行李,钱思宁和方寻也收拾妥当,张师傅将四人一车拉到机场。换票,过安检,登机,直飞海口。虽然在海南没有分部,归心堂也安排好了交通住宿,落地就有两辆轿车在等,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星级宾馆的门口。
齐谐刷了房卡,推开门,就在玄关站住了。
背后的丁隶没明白意思,直到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一张双人床。
齐谐哼笑一声:“方寻干的好事吧。”
“我们要睡这吗,还是换个标间?”丁隶问他意见。
“那要看你了,你若睡得着就不必换,我无所谓。”
“那就睡这吧。”丁隶拉开柜子放下行李,转身要往外走。
“丁医生上哪儿去啊?”钱思宁抱着胳膊堵在门口。
“买烟。”丁隶大言不惭。
“这么点小事不必跑一趟了,等一下会有人送餐过来,想抽什么牌子言语一声,叫他们一起带来就是了。”
丁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句黄鹤楼1916,然后把门关上了。
简单地吃了晚饭,他拆开烟盒叼出一根,觉得那味道还不如十七块一包的黄山。
齐谐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翻着文件。
“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丁隶说。
“我不饿。”齐谐没抬头。
“不饿也得吃。”丁隶递去一双筷子。
齐谐不再推辞,将文件夹交换过去:“你看一下委托书。”
“你之前不是不让我看吗。”丁隶翻开一页。
“这次我们得走海路。”齐谐端起碗,“明天一早上船,到西沙群岛北礁附近折返,计划在船上住四天三夜。”
“有晕船药吗。”丁隶问得没底气。
“是大型游轮,不会晕的。”
丁隶看着海图上标出的航线:“我们这一趟是要干嘛?”
“重点在这。”齐谐指着几个红圈,“近几年这一片海域常有船只失踪,可能是海里有什么东西,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那艘游轮平安返航。”
“是多大的邮轮?”
齐谐将他手里的纸翻过一张。
“哇,看起来好豪华。”丁隶盯着照片。
“才能装几百人罢了,和真正的豪华游轮相较只是小巫见大巫,再后面是船只失踪情况,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丁隶翻了几页,见纸上统计着庞大的失踪数量,不禁有些疑惑:“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正因为事情太大才被彻底封锁吧。”齐谐推测道,“既然这案子被荀老板安排在最后,难度系数一定不小,万事小心为上,尤其是你还不会游泳,一定注意别掉进海里。”
“我哪有那么蠢。”丁隶关上了文件夹,“你有多少把握能解决?”
“说不清。”齐谐盛了碗汤,“跟了这么多次案子你也应该发现了,不亲眼看过现场我就没有一点头绪,所以今晚我还得好好想一下,明天怎么糊弄委托人。”
“哈?”丁隶笑,“为什么要糊弄他?”
“万一他问起来难道说,抱歉,目前我对这个案子毫无想法,也搞不清那些船为什么会失踪,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吗。”
丁隶哈哈:“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是吗。”齐谐停了停,放下空碗把桌子往中间一拉。
“干嘛?”丁隶望着他。
齐谐架上右肘:“扳手腕。”
丁隶笑:“你又在玩什么?”
“快点。”
“要我让你几分力?”丁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握起拳头扣上去。
齐谐冷哼:“谁要你让我。”
“那赢了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都行。”
“行啊,你说开始。”
“开始。”齐谐轻松地宣布。
丁隶看他:“你稍微出点力啊,不然我哪好意思往下扳。”
齐谐不以为然:“你尽管扳就是。”
丁隶加了些力道,对方的胳膊却纹丝不动,他继续加重,齐谐的手腕仍然轻轻松松地架在那儿,直到他将全身的力量都用上,那人还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如何?我还没发力呢。”齐谐欠揍地问。
“你——”丁隶感觉自己好像在跟一根钢筋较劲。
“不然让你两只手?”
“不用!”
“好了不玩了。”齐谐说着将手腕一扣,丁隶的右肘哐一声被结结实实地按到桌上,速度之快差点把他整个人带下来。
“你哪来这么大力气!”丁隶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齐谐只笑。
“一定又找了什么妖怪帮忙。”丁隶揉着手腕,“你这是作弊!”
齐谐摇开扇子:“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了?”
“是是。”丁隶说,“你现在是满级,虐菜当然高兴了。”
“满级倒不至于。”齐谐跷起二郎腿,“不过在你住院期间我稍稍研究了一下那只祸,现在已经能随意抽取它的力量了。”
丁隶担心地看看他:“可是体内住着那种东西不要紧吗。”
“当然不要紧,又不止它一只。”
丁隶小吃一惊:“还有其他妖怪?”
齐谐想了想:“总共六七只吧,你看了日记应该知道。”
“我没看那么细……”
“放心好了。”齐谐摇起扇子,“我原本就是妖物,跟它们自然相安无事,道理上就和你的体内装着一群双歧杆菌没什么分别。”
尽管他这样说,丁隶还是不放心地轻叹了口气。
暮色四合。
洗漱上床,两人各睡一边,齐谐说声晚安伸手关灯。
丁隶丝毫没有困意,就听见旁边窸窣几声,他扭过头,见齐谐手上拿着一管透明的软膏。当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的心脏险些直接停跳。
“你——!”丁隶结结巴巴。
齐谐打开盖子闻了闻,往床头柜上一放躺了下去。
丁隶傻坐在那里,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不睡觉吗。”齐谐问。
“啊?哦。”丁隶碰地倒下去,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许久说出了两字,“那个……”
“哪个。”旁边的人问。
“为什么忽然……”丁隶欲言又止。
“忽然什么。”
“忽然想……”
齐谐啧一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丁隶支支吾吾:“就是我有点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只把我当朋友吗,怎么又忽然……想那个……”
齐谐不耐烦地扭过头:“什么这个那个的。”
丁隶愣了一下:“你不是要和我做(防和谐)爱吗?”
“啊?”齐谐皱了皱眉。
“不然你带那东西干嘛。”丁隶朝柜子上一指,齐谐扭头望向那管软膏,摸过来读了说明书,随即低骂一声。
“刚才在枕头底下发现的。”齐谐往他身上一扔,“我以为是上个房客丢下的化妆品。”
“化妆品……”丁隶没了表情。
“倒是你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才奇怪吧。”齐谐似笑非笑,“难不成以前用过?”
“是用过。”丁隶承认得干脆。
齐谐哼哼两声。
“给人做肛肠镜检查的时候。”丁隶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