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丁隶眨眼,“谢我什么。”
“等归心堂的事结束了再告诉你。”
“糟糕,这句话听上去好不吉利。”
“怎么会,那张签都写着了。”齐谐回眸一笑,“否极泰来,不是吗?”
☆、消失的新娘
天辉大厦楼下。
丁隶自告奋勇打入归心静坊,卫远扬和谢宇坐在车里,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没进入口雨棚的黑色投影,被高大的旋转门吞噬。
“我们该不该阻止他一下?这万一有去无回怎么办。”卫远扬还是不太放心。
“他是个完全行为能力人,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需要我们操心。”谢宇事不关己。
“那要是姓钱的不吃这套呢?他还真打算拿手术刀抹脖子?”
“如果他死了,齐谐就自由了。他有这么做的充分理由,对方不得不就范。”谢宇发动车子,“你要回警局吗。”
“是啊。”卫远扬一时垂头丧气,栽在车门上,“还有处分的事要解决呢……”
“想办法和上级疏通疏通,能撤掉是最好。”
“拉倒吧,我对这些找关系走后门的事一向没辙。”
谢宇不再说什么,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忽然方向盘一打!车身一个摇晃向绿化带直冲过去!
嘎——!
地面拖出长长一截刹车线,安全带瞬间扣死。卫远扬第一反应是往后看,没发现什么东西挡在路上,回头却见谢宇的右手压着左臂,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惊慌表情。
“喂你!”卫远扬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事。”谢宇的神情渐渐缓和,右手却没有放松。
卫远扬绕过去拉开车门:“我来开吧。”
“不用。”
“什么不用!当心我以危害道路交通安全罪扣你驾照啊!”
眼见拗不过这个前交警,谢宇去了后座,并特意坐在了后视镜的死角。
摆明了四个字,生人勿近。
卫远扬没理这一系列暗示:“我说谢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正后方语气冷硬:“没有。”
“那大概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这阵子见你和去四川那会儿不大一样。”
“什么不一样。”
“说不清,情绪……还是兴致……各方面……”
“你想多了。”谢宇打断。
天辉酒店离归心静坊不算远。
停好车,卫远扬将钥匙还给他:“你最近出门还是打车吧,实在不行就雇个司机。”
谢宇按下遥控锁:“我刚才查过,我国法律中没有危害道路交通安全罪这一项。”
“那你这样也不能开车!”卫远扬立即批评教育,“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你知道不?还好后面没车,不然绝对是追尾!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万一冲到人行道上怎么办!那可都是一撞一个死,都不带抢救的!”
谢宇只得从善如流:“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下次注意啊!咦?哪去了。”卫远扬上上下下摸遍各种口袋,接着反应过来,“哦,我没扣你驾照来着,习惯了。”
谢宇叹了口气,往车门上一靠:“我刚才发现一个问题,既然归心静坊可以让警局处分你,为什么之前不阻止调查。”
卫远扬想了想:“我是从队长那听来的,说我们张局他爸原来是静坊的学员,老是往里砸钱,局长就火了,就想把他们办了,估计归心堂的控制力还没到局长这一层。”
“中途有过撤案吗?”
“有过。”
“谁让撤的。”
“副队长。”卫远扬觉察出他的潜台词,“你觉得他是归心堂的内线?不可能!是他发现局长假公济私,浪费警力,才把我们撤回来的。”
“会是借口吗。”
“不会,我们队长一直都骂他愣头青缺心眼来着。”
听到这六个字,谢宇看了看他。
“咋了?”愣头青缺心眼地问。
“没咋。”谢宇移开视线。
卫远扬正要走,一名保安小跑过来啪地敬了个礼:“谢总,有位女士找你,说有急事。”
“人呢。”
“在接待室,哦,她说她姓周。”
谢宇当即拉下脸:“跟她说我不在。”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女人提着裙摆急匆匆走来,一身礼服,盘着长发化着妆。
“谢宇是吗。”她毫不客气地质问,“我是周媛她堂姐,周媛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谢宇一副不耐烦。
堂姐往他的车里扫一眼:“你知道她在哪吗?”
谢宇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好吧那打扰了。”堂姐说得利索,却慢腾腾地转身。
谢宇终究没忍住,还是问了:“她不见了吗。”
堂姐等的就是这个:“周媛中午还在饭店,三点多我们再到婚房,就发现她失踪了,婚礼仪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如果到时候没找到她,就等着让人看笑话吧。”
谢宇看了看表:“她不是任性的人,如果有什么事必须离开应该会及时赶回去。”
“是啊,如果她真是自己走掉的。”堂姐话里有话,“我问过楼层服务员,他说新娘进了婚房就没出来过,而且为了防盗,那个房间的推拉窗都是焊住的,连小孩儿都钻不出去。”
“也可能是他没看见。”谢宇轻易找出漏洞。
“虽然我也这么想。”堂姐冷笑,“服务员本人倒是坚决否认,说新娘刚到的时候和他聊过,他觉得很漂亮,想多看她几眼,所以一直盯着婚房门口。”
“这个听上去很有作案嫌疑啊。”旁边的卫远扬自顾自插一句。
谢宇一听变了脸色,伸手去拉车门,却被卫远扬挡住:“你干啥?”
“紧急情况。”谢宇说。
“再急也不行!”卫远扬抓过钥匙,“去哪?”
“明珠大酒店。”堂姐一提裙摆坐进车里。
最老到的出租司机大概也跑不出这样的线路:钻巷子,拐小区,一度竟从工厂大院穿了过去,矫捷的黑色轿车在晚高峰避开了全部堵车路段,稳稳地停在酒店广场。
“谢总,看不出来你这司机还挺厉害的啊?”堂姐意外地说。
“那是。”卫远扬拉起手刹,“我们家祖传搞客运的,太爷爷在北京城给李鸿章抬过轿子,爷爷在上海滩给许文强拉过黄包车来着。”
“行啊,哪天你不在天辉做了,随时到我们公司。”堂姐毫不避讳地塞去一张名片,麻利下了车。
“刑警队的确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几天不见,扯谎的能力见长。”谢宇关上车门。
“我没扯谎啊。”卫远扬一脸困惑,“我爸从小就这么跟我说的。”
“是吗。”谢宇丢出一句,“难道令尊没顺便告诉你,许文强是个虚构人物吗。”
铺着红地毯,架着玫瑰拱门,酒店的跃层大堂挂着巨幅结婚照,那新娘的确很美,微笑捧着花束,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堂姐路过值班台拐进0106房,屋内等着两个女人,一个别着伴娘礼花坐在床边,一个靠在大衣柜上无聊地玩手机。
“找到了吗?”伴娘迎上来低声问,惴惴不安。
堂姐气呼呼地关上门:“找到倒好了!”
“谢宇?”伴娘迟疑地打招呼,“你怎么……”
他没多说,径直走到贴着大红喜字的窗边:“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谁。”
“我。”衣柜旁的女人懒洋洋地举手,胸牌上写着高级化妆师。
“当时什么情况。”谢宇推了推塑钢窗,缝隙十厘米。
“我是快三点过来的,那时候她一个人在房里,刚换上胸衣,说想打个电话,但手机在伴娘那儿就让我去大厅拿一下,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中途见过什么可疑人物吗。”
化妆师摊手。
只听两声敲门,堂姐以为新娘回来了赶忙打开,外面却是卫远扬。
“我刚才去保安室看了监控。”卫远扬指指背后,“服务员没撒谎,新娘刚到的时候确实和他聊过一阵子,接着进了房间就没再出门。”
“怎么可能!”堂姐气急败坏一跺脚,“那是见鬼了吗!一个大活人就消失了?”
谢宇开始掀窗帘,翻床底,敲墙壁。
“刚发现她不在的时候我把整个房间都找了一遍,连这衣柜都没放过。”化妆师指着身后,“不过你们也别太着急了,婚礼前新娘不见的事还挺普遍的,一般都会有惊无险地赶回来,除了去年有一次。”
“一次什么?”堂姐追问。
化妆师耸肩:“也没什么,新娘子半路上被车撞了一下,之后么,我就把我大伯介绍给女方家属了。”
伴娘不明白:“大伯是?”
“也是化妆的,在殡仪馆。”
堂姐的脸一下就黑了。
谢宇倒没什么反应,踩着凳子顶起卫生间的通风口。
堂姐对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终于不耐烦了:“你该不会以为媛媛是从这爬走了吧!”
“我在排除可能性。”谢宇跳下凳子,“如果一切出去的可能都被推翻,那就证明一点,她还在这个房间里。”
化妆师有些意外:“一般这个可能是最先被推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