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定理。”谢宇立刻接上,“如果人们把某种情境定义为真实,那么这种情境就会造成真实的影响。不过这只能形成主观的心理影响,无法创造出客观物质。”
花河闻言一笑:“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几乎没有谁还坚持着这种狭义的唯物观。”
谢宇推了推眼镜:“我不会轻易推翻长期建立起的认知模型,但如果它的确与事实相悖,我会及时做出修正。”
“那么你如何解释间接感染这件事?”花河问。
“排除‘受试者期望效应’的干扰,那只有一种解释:就像善鼎族的鼎文可以‘改变历史’,心理影响是超越时空存在的。虽然我对神鬼之说不敢苟同,却能轻易接受科幻的说法,例如人类一直生活在虚拟的矩阵里,通过后颈的接口与某个母体相连,那么当程序出现BUG,个体思维互相影响就不足为奇。”
卫远扬挠了挠后脑勺:“你这是《骇客帝国》啊。”
“谁又能证伪呢?”谢宇信手翻着桌上的实验报告,“最初听到蜂群计划,我就对这个名字非常在意。蜂群二字很可能源于蜂群思维,意指一种集体思维模型,即点与点高度联结、实行信息共享的云系统。打一个比方,如果人类的大脑是一台□□立计算机,蜂群计划的就是要用Wi-Fi把它们连接起来,让个体间共享记忆和思维,实现云存储和云计算,届时人类的智能将实现质的飞跃,进化为一个新物种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远扬消化了一下这段话:“按照你的说法,瓮孔达就是那个Wi-Fi了?”
“也可能是无线猫。”谢宇比喻。
“那易和性H就是指‘带宽’吗?”花河说,“这个比喻倒是有意思。”
“比喻没用任何用处。”谢宇反手合上资料,“现在需要的是细节和证据。”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了。”花河笑道。
☆、恩古拉实验
花河话音刚落,门铃一响,屋内几人顿时收了声。
“不必紧张,是送餐的人。”依巴索起身拉开门。
想必是基地的规定,三位服务生板着脸连招呼也不打,默不作声地摆着饭菜,手法利索到碗碟都不发出磕碰声。
等她们关门离开,谢宇来到餐桌前:“连服务员都这么训练有素,这地方果然不简单。”
“哦对了。”卫远扬突然想起来,“刚才会议室另外那些都是啥人啊?”
“是高层派来督查的。”唐守城并未多说。
“我想你下车时看见了那块标牌。”依巴索提了一句。
“啊?”卫远扬意识到他在问自己,“你说那个205?”
谢宇霎时一顿:“205?”
“这个基地的代码是205。”依巴索言外有意,“不过这只是个巧合,你不必多想。”
“我了解。”谢宇面色镇定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卫远扬不明白这个暗号,左右看看两边的人,他们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听哐咚一声响,丁隶一个不稳踢在椅腿,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喂,你还好吧!”卫远扬急忙扶住他。
丁隶撑着桌面坐下:“不要紧……”
卫远扬一摸他的脑门,滚烫:“这还叫不要紧?”
丁隶勉强笑了笑:“我可是来给齐谐当助手的,关键时候怎么能掉链子……”
“链子就在那,掉不掉不以你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卫远扬抓起屋里的电话就要拨内线。
依巴索先一步按下了挂机弹簧:“整个基地都是中科院的人,现在叫医生等于引狼入室。”
卫远扬觉得不妥:“那咋整?他病这么重总不能不管吧!”
“丁医生。”花河敛起右袖,提三指作号脉状,“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诊断一二。”
“不必劳烦。”依巴索抬手回绝掉,对丁隶说,“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替你看看就好。”
丁隶嗯一声,尽力打醒精神拿起筷子。
唐守城继续刚才的话题:“明天一早就要提出追捕方案,各位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事情很简单啊。”卫远扬第一个说,“老齐你叫那个点头摇头鬼出来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依巴索否定了这个提案:“那是齐谐的手段,于我并不适用。”
联系到荀老板也否认过点头摇头鬼,谢宇认定这其中必有异样,于是在心里建下这个优势灶,清了清嗓子开始分析案情:“我认为调查最关键是确定破局点,这次事件的破局点有两处,一是事件的始端,即中科院的实验,二是事件的末端,也就是那些离奇的死亡事件。我建议从这两方面着手调查,汇总之后或许可以得到不少情报。”
“我看这提议靠谱。”卫远扬十分赞同,“我们可以兵分两路,老齐你们留在基地,继续打探蜂群计划的内/幕;我跟谢宇去案发地直接追踪罪犯,先逮住一两个审了再说!”
唐守城权衡片刻:“这个方案大体可行,不过直接暴露在犯罪现场太危险,我带人同你们一起去,花河就留下来,协助依巴索行事。”
依巴索就此拍板:“那便这么定下,我通知杜中校做好部署,明日一早分头行动。”
昏昏欲睡地走进主卧,丁隶随手关上房门,见依巴索拉严了对面的落地窗帘,转回身问:“你之前是不是见过花河?”
“见过几次。”丁隶实在没什么力气,靠在了床头,“我之前脸盲得厉害,就去归心静坊找他看了看,每次治疗完我们都会闲聊一会儿,我觉得……他各方面和你有点像。”
“各方面是指什么。”
“气质……眼神和动作,说话习惯……总之很多地方都像。”
“仅仅因为他和齐谐相像,你就能交出信赖么?”依巴索仿佛在质问。
“怎么?”丁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以后不可这么做。”依巴索神色严肃,“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方之前,绝对不可放松警惕,任别人对你进行什么所谓的治疗。”
“花河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依巴索说句没什么,不再解释。
丁隶皱了皱眉头:“你把话说完,不要搞得我稀里糊涂的,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又不知道错在哪。”
“这还不明白!”依巴索突然严厉起来,“在那些异人面前,你交出信任就等于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倘若花河是个恶人,他可以趁你熟睡施放妖法,或者在你的茶里下蛊,那时你当真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丁隶低低哦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胃里一阵翻腾,赶紧起身去了卫生间,干呕几声把好容易吃下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看着他一脸病容难受的样子,依巴索的态度稍稍缓和,扶他回床上躺好,又倒上一杯温水:“你确定自己是感冒吗?”
丁隶抿下两口,将杯子还给他:“医不自医……”
依巴索替他掖好被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空用典故。”
丁隶虚弱地笑笑,拽拽他的衣角:“都这个时候了,就陪我一起睡吧……”
依巴索犹豫片刻,轻挥衣袖熄灭了灯光,和衣而卧,默默躺在了他的身边。
经过一夜的休息,丁隶的气色转好了一些,时钟指向早上八点整,归心堂五人在招待所大堂碰头,杜沙已带人等在门外的台阶上。
“车子到了,随时可以出发。”杜中校双手背在身后,站姿英挺。
唐守城丝毫没有放松戒备:“把我们三人送到入城高速的服务区就行,我们已经联络了归心堂的车,可以自己行动,就不麻烦军方了。”
“可以。”杜沙答应得干脆利落,“你们出了基地只能通过特定频道跟我们联系,司机会说明使用方法,上车吧。”
谢宇拍过依巴索的肩膀钻进车门:“你们自己小心。”
卫远扬潇洒一挥手:“回见。”
迷彩军车轰响油门,卷起沙尘消失在路口。
“我们也开工了。”杜沙正了正贝雷帽,利落地一引方向,“三位请。”
“你的病况如何了?”身后的花河轻声问。
“哦,没大碍了。”丁隶放慢步伐,和他并排前行,“谢谢关心。”
“那便好。”花河笑了笑。
丁隶原本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对方却不再言语。清晨的基地冷清森严,几辆装甲车驶过去,几队士兵整齐划一地跑过来,长长的队尾扫离视线,露出一栋迷彩涂装的大型建筑,楼侧左右各是一架自行高炮,如钢铁雄狮一般防卫着科研重地。
“这就是实验楼。”杜沙不浪费一个字,领三人进入电梯按下B2。
失重,超重,伴随着滑轮的机械声,门扇分开两边。
柳教授大剌剌地堵在电梯口,双手叠挂在肚子前方,眯着的眼睛在见到依巴索的瞬间神经质般亮了起来,而后左右一扫,却换成了满满的嫌恶。
“哎呀杜中校,你怎么把这些人也带来了!”柳教授抱怨道。
“他们是齐谐的助手,你昨天见过。”杜沙说。
“这个我很为难啊……”柳教授将左手背到身后,右手两指捏着眼镜腿抬了抬,“实验室里面的东西都是一级机密,可不敢让那么多人随便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