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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 (西境)


  “你们坐在这。”屋主指着右手墙角的三张垫子,话语中带着很难懂的口音。
  丁隶席地坐下,看屋主继续忙碌,她将瓜果和馒头依次摆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神明一般。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人声,屋主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压着臃肿的膝盖站起来。
  三人的位置太靠边,看不到外面,只见屋主毕恭毕敬地不停点头,双手合十望向门外,嘴里念着“依巴索大萨满”。
  “依巴索是村民对那个老人的敬称,意思是引路人。”谢宇小声地跟丁隶解释,“据说他十六岁成为萨满,已经守护这个村子快七十年了,做法治病分文不取,族人十分信奉他,是整个村子的精神支柱。”
  说话之间,丁隶看着一个中年男人首先走进来,皮肤黑红,头戴棕色皮帽,穿着边疆异域的服饰。
  “这是他的小儿子,叫达瓦。”谢宇说,“我们这次是拜托了他才能进来观看。”
  “他们是少数民族吗?”丁隶问。
  “他们自称脱伦族,不过并未被官方记载,这些年也被汉人同化了一些,基本上听得懂汉语。”
  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光。
  “依巴索,依巴索。”屋主频频鞠躬,嘴里碎碎地念着。
  那个身影走进来,丁隶借着背光才看清了他。
  依巴索足蹬一双草靴,抓一只单面鼓,腰挂一串骷髅铜铃,手上套着几只粗大的戒指,乱糟糟的长发用一根布绳绑在脑后,戴着一只狰狞的木制面具,宽大的衣袍完全遮住身体,袍上缀满了红蓝白绿黄的彩带和各类饰物:兽皮、龟甲、鱼骨、金珠、木牌、宝石,仿佛一整座山的灵气全都穿在了身上。
  依巴索和屋主点了头,接着查看床上的病人,儿子达瓦趁这段时间做好准备。他先清扫了一下屋子中央的场地,确保仪式的洁净,又将祭品整齐地放好,点燃两根蜡烛,拉上了门帘和窗帘。
  房里顿时暗下来,只剩两簇微弱的火苗,众人皆被黑暗隐藏,只有正中的依巴索大萨满站在光明里。
  屋主坐在床上将女病人扶起来,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让她的脸正对着光明。依巴索点了一下头,唰地举起鼓来,全身的饰物相互击撞,发出一阵悦耳的响声。
  一片安静中,鼓槌咚地一击,仪式开始!
  小幅度地起脚与摆手,大萨满随着鼓声缓缓晃动身体,低哑的声音诵念着,也不知道是方言还是咒语。那仿佛一种古老的歌舞,每个动作都极其缓慢,像是他正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神明:今天可否请得您来?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医治痼疾?
  试探的动作渐渐凝固,依巴索侧着耳朵,似乎在聆听神谕……
  啪!随着一跺脚,鼓声突然密集起来!依巴索像得令一般,愈加快速地手舞足蹈,戴着面具的脑袋不停晃动,浑身发抖好似抽搐,嘴里发出诡异的呼号!鼓点、咒文、饰物相击,嗡嗡交汇的声音充斥在房间里,产生了一种催眠般的效力。抱着病人的屋主已经闭上了眼睛,跟着萨满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起晃动,嘴里也合着节奏哼吟起来。
  此刻丁隶却觉得不妙,对面的病人口唇青紫、面色发白,眉头也越拧越深,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
  “房间里太闷,她可能是缺氧了!”他立刻压低声音对旁边说。
  “那怎么办!”卫远扬问。
  丁隶还没回答,只听声音突然间全部消失,四下一片安静……
  他抬起头,依巴索站在对面一动不动,一张狰狞似鬼的面具瞪着自己!
  丁隶吓了一跳,达瓦赶紧上前对父亲说了一连串土语,还不停比划着自己,语气像是在解释。
  依巴索凶怒地打断,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达瓦喏喏点头,看向了丁隶:“父亲说你不受神祇的欢迎,请你出去。”
  “我——”丁隶知道自己犯了忌,想要解释。
  “坨旮度!木库!”依巴索吼道。
  “你不要说话,立刻出去。”达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遵照指示。
  丁隶听出依巴索的原话很不客气,应该是“闭嘴,快滚”之类,如果继续争辩一定会得罪于他,可能再也打听不到齐谐的下落,但是让跳神进行下去的话,那姑娘又随时有病发的危险!
  丁隶僵直地站起来,命令自己走向门口,不去看那病人一眼。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此刻不是一个医生,只是一个有求于人的访客,绝对不能忤逆对方的意志……
  “仪式必须停止。”他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话,脚步不受控制地停在依巴索的面前,“病人已经出现了紫绀,是缺氧的症状,继续下去的话很可能危及生命。”
  说罢,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掀开棉布帘出了门。

  ☆、面具

  丁隶坐在篱笆旁边,任刺骨的寒风吹在身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对自己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医治一切病人,拯救一切苦难?可是阿静生病的时候你在哪,他内心苦闷,甚至想要结束生命的时候你又在哪……
  将额头埋在手掌里,他努力深吸呼让自己平静下来。
  门吱呀开了。
  依巴索怒气冲冲地从屋里走出来,屋主跟在后面连连央求,达瓦无奈地向她解释,说仪式已经被打断,只能等到下个吉日再医治病人。二人堵在门口交谈,谢宇和卫远扬一时无法出来,丁隶眼看依巴索走出院子,赶紧跟了上去。
  “打扰仪式实在抱歉!但是我没有亵渎神明的意思!”他大声喊,因为急迫而语速加快。
  依巴索全然不理,大步往外走。
  “您听我说!”丁隶追在后面,“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他叫齐谐!您曾经见过他,请您告诉我他的去向!”
  依巴索充耳不闻。
  丁隶忽然想他可能听不懂汉语,情急之下拦住了去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遍遍地重复,表情和语气近乎哀求。谢宇和卫远扬带着达瓦追上来,将丁隶的话翻译成土语,依巴索听罢,面具后的眼睛眯了一下,对儿子回了一句。
  达瓦叹口气,告诉丁隶:“父亲说你惹怒了神祇,还是离开村子吧。”
  谢宇和卫远扬相视一眼,正想着如何应对。
  丁隶忽然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家中的长辈从没有要求他跪过,即便是在祭拜祖父的时候。
  然而此时他跪在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前,非亲非故,只为博他开口,透露那一点微茫的线索。
  丁隶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么难看,他低着头,双拳紧紧地攥在身侧,用极力遏制着颤抖的声音说:“求你……”
  依巴索傲然背着手,面具里的眼睛向下,盯着这个卑微的年轻人。
  接着他绕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宇立刻喊住达瓦:“我们愿意给村子捐一些农资,能否请依巴索通融一下。”
  达瓦却摇摇头:“我父亲为人非常固执,你们再怎么求情都没用的。”
  丁隶听完什么也没说,拔腿就向萨满离开的小道追去。
  地上一串脚印,前方是白茫茫的冰雪,犹记得当年陈靖被逐出家门,自己也曾这样追过他。那时他喊一声阿静,他便回过头,微笑的一瞬间,雪似乎都化了。
  然而此刻,那个人又在哪儿……
  在一座十分偏僻的大宅子前,丁隶停下了脚步,用力地叩响院门:“依巴索!拜托您!如果我惹怒了神明您怎么责罚都可以!但我一定要找到我的朋友,他和今天那个女孩一样,病得非常严重,必须尽快回去接受治疗才行!您要是不见我,我只有等在这,直到您开门为止,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半步!”
  语毕四下无声,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降下来。
  谢宇赶到时丁隶正站在门边,这里没有任何遮蔽物,雪花直接落在他的头上,铺白了一片。
  “卫远扬已经去找其他村民打听了,看看是否有什么突破口可以说服大萨满。”谢宇说,“你在这等门也可以,不过我认为这只是一个策略,而不是你觉得亏欠齐老板,用自虐来解脱的借口。”
  丁隶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笑了一下:“如果自虐就可以找回他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谢宇没有驳斥,只用嘲讽的语气说:“就算你要自虐也得用他们能知道的方式,那边有一个土丘,我建议你爬上去坐着,一方面可以让依巴索从院子里看见你在等,另一方面也能靠树丛挡些寒风,防止太快冻死。”
  虽然语气不善,这番话却不无道理,丁隶听从建议爬上土丘,正对大宅坐了下来,越过院墙上方望向正房紧闭的门窗。
  天气预报说,晚间有暴雪。
  心忧炭贱愿天寒,丁隶情愿风雪更大一些,尽管上下牙齿正不停地打颤,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当夜色和冷空气一起压下来,他开始感到鼻咽肿胀、头脑发沉,接触衣服的皮肤些微刺痛,不需去试体温,便知道自己发了低烧。
  恍恍惚惚之中眼前好像走来了一个人,他欣喜地抬起头,却是卫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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