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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作伴 番外完结 (覆水倾墨)


因为老方生病,无法再坚持赶马车,他们不得不请了一位马夫帮忙,一路上三人坐在马车里,老方昏昏沉沉总在睡觉,如意既要顾及小五,又要为老方擦汗盖被子,很是忙碌。
朱小五已经渐渐懂事,在一旁帮忙端茶倒水递毛巾,还会叮嘱如意吃点心。
菀娘给他们的银子足够他们一路开销,如意这时才庆幸不用为钱忧心,她总去药房抓药,已不知花了多少钱,若是只凭他们夫妻二人攒下的那点积蓄,恐怕连个马夫都请不起。
在马车上吃过午饭,如意看马夫也有些累,便说在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马夫紧了紧厚袄子,靠着马车打盹。
车里老方仍旧满头虚汗闷在被子里睡,如意擦着汗,也有些困,便靠着车壁合上眼休息。小五从她手中拿过毛巾,在水盆里摆了一遭,拧干,轻轻跪过去为老方擦汗。
杨锦书在马车边上看到,忍不住欣慰地笑了。轻轻敲了敲棋盒,对七夫人说了他看到的事,忍不住夸:“小五很懂事。”
棋盒发出轻微的响声,也算是七夫人的回应了。
杨锦书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忽见小五擦汗的手缓缓收回,脸上乖巧懂事的表情也不见了。他握伞的手不由得一紧,眼睛紧紧盯着那里。
只见朱小五将毛巾放到一边,漆黑的眼瞳盯着老方昏睡的脸,缓缓俯身,凑近,微微张开口,眼睛轻轻眯起,做出吸气的动作。
这动作看得杨锦书脸色一变——这分明是吸人阳气的做法!
他不敢贸然出手,因为朱小五并未发现他就在一旁,而且忽然撞开对方的话,老方极可能受到反噬,魂魄受损。杨锦书指尖捏起一道诀,准备等朱小五停手时便镇住他。
朱小五极为聪明,十分克制地只吸了一点便合上嘴巴,闭眼缓慢呼吸,等阳气尽数吸收后,重新睁开眼。
杨锦书正要出手,却见他茫然地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手边的毛巾。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没多想,又将毛巾浸入水盆中清洗,重新为老方擦汗,动作极为体贴温顺。
只是老方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
杨锦书缓缓收回手,退出马车,飞快离开。
他在路上将自己看到的情景告知伞中三位同伴,低声道:“我原以为那只鬼与小五已经融为一体,小五毕竟是身体的主人,也许已经将那鬼的残缺魂魄同化,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那只鬼趁机吸老方的阳气?”禾棠没料到单纯的朱小五如今又起了波澜,“趁小五走神的时候?”
“我看小五懵懂,想必并不清楚这件事,只是苦了方大哥与如意。”杨锦书为难道,“此时不宜告诉如意,她细心照顾小五那么久,若是知道丈夫被小五连累,恐怕会自责难当。”
菀娘气道:“我去教训那只鬼!”
“那只鬼什么时候出来我们都不知,怎么教训?”施天宁拦下她,道,“我看他是准备细水长流,那老方如今还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快到县城了,锦书你宅子里有许多古籍,不如到时查查有没有法子能救老方,还有,看看能不能将朱小五身体里的另一只鬼给压制住。”
“言之有理。”杨锦书道,“那我们回县城再议。”

第四十七章

十一月上旬,两行人鬼终于赶回了县城。
禾棠看到县碑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叫骥山县,因县城以北有座骥山而得名。
他们进入县城时飘着零星小雪,天空灰蒙蒙的,县城里少有行人往来,连担着扁担叫卖的货郎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辆马车在道路上急匆匆地穿过。
老方已经连着三天未醒,如意着急,请马夫驾车前往医馆。
医馆的大夫依然说老方是染了风寒,开的方子与杨锦书改过的别无二致,如意一看药方便有些气闷,靠着床边哭了起来。
大夫顿时慌了神:“这位夫人,你丈夫并无大碍,吃几服药便好,你莫急!”
如意抹着眼泪,道:“大夫,我相公这样已有一个多月,一路上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无碍,可我相公总是不见好,最近更是醒都醒不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动情处,如意趴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将大夫与一旁的药童吓了一跳。
大夫不忍心,侧首与药童嘀咕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这位夫人……在下有一法子,不知夫人……”
如意闻言,连忙抬起头,一双眼已哭得红肿,忙问:“大夫,您说。”
“夫人离开县城好几个月,恐怕不知骥山县如今的状况……您一路走来,是否发现路上少有行人?”
如意点头:“可……这难道不是因为下雪?”
“夫人此言差矣,今日外面只是小雪,哪里会冷清成这个样子。”大夫叹了口气,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这骥山县啊,难活咯!”
如意擦了擦眼泪,缓缓起身,问道:“大夫,您这话是何意?”
大夫左右看了看,命药童将窗户关住,才道:“如今这骥山县,天天闹鬼,已经住不下去咯!”
“此话怎讲?”
“夫人可曾听说县里朱家闹鬼的事?”
如意犹豫着点了点头,反问:“不是说请了青莲观的道士将厉鬼捉去了么?”
“嗨,青莲观捉去的只是他家两年前死的那个外姓儿子!那些道士走后,朱家又出事啦!”
如意并不知七夫人的事,也不知朱小五的真实身份,忙问:“什么事?”
大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杨锦书一直跟着如意他们,此时也将整件事听了下来。
原来青莲观将禾棠捉走后,朱家便将七夫人关了起来,没几日,便请了另一批大师去寻找朱小五的踪迹,当天便说朱小五已被禾棠害死,丢在乱葬岗被野狗吃了。朱家开始操办朱小五的葬礼,而七夫人被邪祟附身,疯魔起来,抓花了六夫人的脸,还企图杀人,朱家无奈之下,不得不请大师做法,不料附身与七夫人身上的邪祟太过强大,竟然将七夫人害死,还杀了朱家上下几十号人。
这话虽是旁人乱说,大致经过却与七夫人说过的并无出入。
惨案发生后,朱家只剩下几位夫人、家仆侥幸躲过一劫,而朱家的大夫人、朱家老爷和许多下人、家丁全部死于非命。县衙的人来查案,得知凶手竟是被邪祟附身的七夫人,下令全城通缉,然而衙役在乱葬岗发现了七夫人的尸体,死状凄惨,恐怕是被邪祟反噬。
此案不了了之,朱家人吓得四散奔逃,只剩下一个六夫人,带着一干下人重整朱家。
“要说这六夫人也不是寻常人。她被毁了容,朱家又发生这么惨的事,她一介女流,竟然能强撑着打理偌大的朱家,真是厉害!”大夫先夸了一句,话锋一转,悄声道,“只是听说,这六夫人手段凌厉,下人们都很怕她,说她也被邪祟附了身……”
禾棠在伞里冷笑:“她哪里是被邪祟附身?她可比邪祟厉害多了!”
杨锦书敲了敲伞柄,示意他别出声。
大夫继续说:“我们还听说,那六夫人脸上的伤……似乎不见了……”
杨锦书瞳孔一缩,神色冷了几分。
凡人若是毁容,怎可能轻易好转?六夫人脸上的伤即使有名医救治,尚需时日结痂脱痂恢复光滑,如今不过两个月,怎可能好?
如意也觉得惊奇,小声说:“这……这似乎不大可能……”
药童忽然插话:“有人看见她夜里将自己锁在朱家的祠堂,那祠堂每天夜里都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听别人说,那是六夫人在祭奠厉鬼呢!”
大夫连忙拦住他:“你瞎说什么!”
“我才没有瞎说,大家都看见了!朱家六夫人每天都让人送一大车子元宝纸钱白蜡烛到朱府去。朱家人可都葬在朱家祖坟,她买这么多东西在家里祭奠谁啊?”
如意理解:“朱家祠堂亦有牌位,每日祭祀也不为过。”
药童呿了一声,反驳:“寻常祭祀,摆些瓜果点心便好,朱家还献上牲畜……”
“住口!”大夫大声喝止,瞪着药童道,“你这是听谁说的闲话?整日不勤认草药,坊间闲话却听得齐全!”
药童被教训,委屈地退后站到一边,不敢再插嘴了。
大夫缓下声音,对如意道:“夫人,朱家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因为他家死了太多人,加之骥山县近两年总闹鬼,县城已有许多人家搬出去了,留着的人家也请了各路高人来捉鬼,更有甚者,在家里供满了神佛,倒是也有些用处。我看您丈夫很可能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邪祟,不过看着不严重,您请个高人驱驱邪,或许您丈夫不日便可好转。”
“高人?”如意有些茫然,“我……我不认识什么高人……大夫,您可有合适人选?”
“这……县城里有许多人家都养着高人,若是夫人有意邀请,我可以找人帮您打听一二。”
如意连忙点头:“好!劳烦大夫了!”
大夫连连摆手,还是叮嘱她要给老方煎药治病,不可懈怠,并叮嘱她最好不要留在县城里,免得被饿昏的厉鬼夺魂。如意也怕老方与小五有个万一,留了家中住址便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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