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在特种部队赶来之前交战,必须得有一些准备。
科特用了不到二十秒装好了机枪,又用了十秒把枪重新拆开。他很久没有做这件事了,自从他从执行人的位置升上去。
他打开锁在床头的钱箱,将机枪的零件放进去,然后是子弹。随后他检查了两把手枪。
装配机枪和手枪已经成为科特的一种本能,他不需要进行任何思考,它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条件反射的一种。
科特始终没有说话,他能够从房间的霉味里闻到雷尔诺身体上的味道,温暖的、令人舒服的气息。现在他很没辙,雷尔诺惧怕他,而这令人感到恐惧的形象是他自己塑造的。他不能说:我对你很感兴趣,你想再问问我的猫吗?
这里也没有办法买咖啡,否则请雷尔诺喝一杯拿铁可能是个好点子。
科特从来都不会调情、谈情说爱,他缺少这一能力,在心理上不适应这一过程,他无所适从,像从未学过表达的孩子。他的童年由一只机器人抚养长大,他知道自己的思考方式比起人类更像机器。他感受得到情感,他什么都感受得到,只是他无法表达。
小安迪,机器人,没微笑来没眼泪……他想起那首歌。
科特不能期待别人对他表示好感,除了凯特之外,他没有遇过这种状况。他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怕气场,并且他试图这样塑造自己的形象。情报局的秘密局长、政府执行人……他曾经的工作不需要他展示亲和力,他只需要做一个冷血的杀手和判官。
科特会觉得寂寞,感觉自己被人类孤立——所以他有个藏着秘密的地下室,有只总是闯祸却被他爱着的猫。
“你饿了吗?”他问雷尔诺。
“还可以。”
“去吃饭。”科特说,“把箱子带上。”
科特将枪套穿在身上,把手枪塞了进去,然后披上外套走出门。
雷尔诺解开手提箱,跟在科特的身后。
他们开了一会儿车,找到了一家餐厅。吃了一顿不怎么好吃的晚餐。科特看着雷尔诺,他想让警探给他说说自己的家人,女儿和姐姐,但科特没有主动询问。
他和雷尔诺聊了一会儿明天的计划,然后开始觉得孤独。他阴沉着脸,把晚餐吃完,坐在那里盯着雷尔诺。有的人能够很容易地表达出好感和爱,但是他做不到。
“我的猫叫里昂,”他把手机拿出来,推到雷尔诺的面前,分享宠物照片是一种表达好感的方式,“这是它的照片。”
他将手机正对着雷尔诺,背对着自己,打开相册。
相册里什么其他的照片也没有,只有里昂——晒太阳、吃饭、睡觉、伸懒腰、捣乱的里昂。
科特一张一张地翻照片,强迫雷尔诺看完它们。他知道里昂在大部分人眼里并不好看,它皱巴巴的,看起来像个怪物。
雷尔诺看完了那些照片,没有说什么。
科特知道警探害怕很多东西,他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他怕科特追查。
结束了晚餐,科特和雷尔诺回到旅馆。
雷尔诺第二次将手提箱锁在床头,然后他们分别去洗澡。
“我睡地板。”洗完澡的雷尔诺说。
“不,”科特知道自己看起来还是很阴沉,“这张床足够大。”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有非常情绪化的时期,也就是现在。
科特想接触人类,接触同类,接触凯特、哥哥、姐姐之外的人类。他小时候并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足够的拥抱和爱,于是性格在不正确的道路上持续偏移。现在他在意雷尔诺,希望接触他,那并不一定是性(虽然他的确渴望它),那是对人类温存本身的追求。
雷尔诺困惑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们躺在一起,躺在一张该死的、会吱吱作响的床上。
因为不自在,科特把灯关了。
雷尔诺近在身边,科特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闻到他的味道。他把手放在他和雷尔诺中间的床单上,贴着雷尔诺睡过的那块地方,他的手心被温暖了。
旅馆的窗帘并不是这么遮光,月光和灯透过窗帘照在地板上。
科特没有办法忍耐,那种渴望像洪水一样把他吞没,他变得很痛苦,因为长期远离人类而导致的痛苦。他把手放在雷尔诺的背后,用身体贴着他的背。
那种温暖很快就传入他的血液。
他的下属一动不动,没有配合他的动作也没有拒绝。
雷尔诺必须说一切都在那个夜晚改变了。
在此之前,他曾经非常恶毒地想过,如果科特在黑市里被袭击,他会不会放任他死掉。
科特是他存活下去最大威胁,无论他最后用他作替罪羔羊,还是把他的过去抖出来,他都会死。他爱瑞雯和克莱尔,不想抛下她们,但他也不想放任科特死去。
这个晚上很奇怪,科特向他展示猫的照片,一张一张的。
雷尔诺开始意识到他阴沉的上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感,他威胁他,放非常多的狠话,让他恐惧、绝望,却固执地要给他看猫的照片。
他像一台不那么理解人类的机器。
雷尔诺的共情让他对科特产生了同情,该死的,他现在开始关心他,开始想象他如何和那只猫一起生活。
科特贴着雷尔诺的背,他很热,小心翼翼的,像个野生动物。
雷尔诺无法形容科特动作里所包含的情感,他笨拙、愚蠢、阴沉,却那样渴望和天真。
警探叹了一口气,他转过来,面对科特。
科特因为紧张而加深了呼吸,他把手试探性地放在雷尔诺的手臂上,如同一台新出厂的机器人试探人类的触感。
雷尔诺想起了被自己放走的那台原型机安迪。
安德鲁.科特的小名是安迪吗?机器人安迪比人类安迪更像人类,鉴别人类和机器人到底应该采取哪种判断方式?
科特低下头,把额头抵在雷尔诺的胸前,他深呼吸,像是想熟悉和他人相处的过程。
雷尔诺把手放在科特的背后,搂住他的背。他下了决定,要去接纳他、了解他。他在用自己的未来做赌注,堵上自己的性命,但他无法不去关心这样一个孤独又笨拙的人类。
因为孤独,才会有人制造机器人安迪;因为孤独,才会造就这样的人类安迪。
科特身体上那属于人类的温度热烈得传入雷尔诺的身体,雷尔诺体会科特情绪的方式是那样的娴熟。他知道这个笨拙的男人是可怕的,却也是真诚的:复杂性构成了他们,不同的自我主导下,人们做出不同的选择。
雷尔诺记得,杰森把他弄进福利院的时候对他说过,塑造人类性格和共情强度的不止是基因,也是历程,是爱、温暖、痛苦、仇恨。他现在很想念杰森, 想和他聊聊,想和他一起坐在福利院的门廊上。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杰森,他知道杰森会一一回答他,杰森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朋友。如果没有杰森,雷尔诺不会被社会接纳,没有人会因为他帮助过那些孩子和无家可归的人而给予他机会。他想帮助别人,一直以来都想,但他知道人们不会放过他的过去,也不会给予他未来。
雷尔诺对克莱尔说起过很多事,过去的事,但他没有和她提过杰森,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杰森,他一直想保护杰森。他知道那些媒体怎么写杰森,他们咒骂他就像咒骂瘟疫,他们捕风捉影,编造故事,塑造了一个偏执、神经兮兮的疯子。
而他认识的杰森呢?他认识的杰森是个想以温柔的方式改变世界的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很久以前,他这样问杰森。
“我想改变这个世界。”杰森说,“让人们活在阳光下,看得见太阳。”
杰森给了他机会,而他想给科特机会,每个人都能够成为更好的自我。而你只是需要遇到那个给你机会的人。
雷尔诺抚摸科特的身体,从科特的呼吸和动作里,他发觉他非常紧张。此刻他应该怎么做?科特需要的是性还是仅仅一个拥抱?
雷尔诺想起杰森拥抱他时的感觉,那种被足够多的温暖所包围的感觉,他忘不了那种温暖,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接纳,他对杰森的爱和对克莱尔的爱一样,他们是家人,唯一的家人,不在乎他的过去,愿意给他爱和温暖的家人。
“你一个人住吗?”雷尔诺问。
“不,和里昂。”科特说。
所以你一个人,雷尔诺想。
科特把手放在雷尔诺的肩膀上,轻柔地抚摸他,摩挲着他的皮肤。这试探性的举动让雷尔诺沉浸其中,仿佛他第一次用手指抚摸杰森的脸颊、嘴唇、喉结,久违的心动在雷尔诺的胸膛里传递。
科特像个老实而愚蠢的机器人,他这么做了很久,然后把脸贴在雷尔诺的胸膛上,隔着衣服亲吻他的胸膛和脖子。
雷尔诺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做更多的动作,他只是拥抱着科特,等待科特过来吻他。
科特闻起来有一种让雷尔诺不自在的味道,如同你在饿了很久之后突然闻到了鲜奶调制的奶油味——那种古怪而微妙的动摇感。
科特吻雷尔诺的下唇时,雷尔诺希望他能够吻他的上唇。带着试探性质的吻很快就变得火热,雷尔诺发现自己在配合科特,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是该死的荷尔蒙还是脑子里的程序发生了短路,他想和他做爱,想脱光他,掰开他的屁股把他压在下面狠狠地操他。
他们在狭窄的床上蠕动着身体,疯狂地接吻,床开始吱呀作响。科特爬到雷尔诺的上方,压住他,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虽然雷尔诺能够扭转局面,但他没有,他放松身体,任凭科特把他压在床上热情地拥吻。科特咬他,吻他,舔他,像个怪物一样在他的身体上探索。他勃起的下体贴着他的,而他们都恨不得赶紧脱掉对方裤子然后疯狂地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