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歌心想要是她说的是真事的话,那走一趟倒也无妨,正好去塞外看看那把琴到底是不是九霄环佩。她还在天在水里的那些天把琴谱看了不少,她虽然不精于武学,但是对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还是很擅长的,也难怪秦珊珊会觉得这应该是那种好世道、好人家里培养出来的女孩子,但是连如此精于此道的杜云歌都在看那本琴谱的时候感到了淡淡的迷茫:
这个音真的可以这么弹出来么?前不搭后不接的,真的不会太难听么?
为什么在这里要停下来,还要停这么久?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或者在对决中的话,真的不会让对手有可乘之机么?
这几个音的跨度这么大,如果真的弹出来的话,不会崩断琴弦么?
种种疑惑萦绕在她的心里,使得杜云歌看那本琴谱的时候是越看越心痒,因为除去那些偶尔出现的极为突兀的地方之外,别的段落堪称神来之笔,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耳边有淙淙妙音缓缓流过了。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天魔妙音的琴谱,而不是什么简单的琴谱的话,她可真想找把琴去练练手。
结果杜云歌还没来得及答应秦珊珊呢,薛书雁就开口了:
“云歌要是去的话,可定要带上我。”
她这话一出,连一旁还在沉迷于杜云歌的美色中的秦珊珊都差点惊掉了下巴,下意识地就蹦了一大秃噜的胡语出来,然后才想起来杜云歌听不懂,赶紧说起了中原官话:
“你疯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混血吗?要是你真的进了胡人的地界的话,你受到刁难别人都没办法帮你的,别说你是一个妙音门副门主了,就算天王老子来帮你也帮不得!”
“强龙都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副门主!”
薛书雁连个正眼都不想给自己的表妹,脸色冷得跟三九寒天里的屋檐下倒悬着的冰锥一样又冷又利,然而在转过身去面对着杜云歌的时候又柔和了下来,根本就看不出刚刚她还在那里用超级臭的脸色对秦珊珊进行惨无人道的精神上的压迫:
“云歌打小就住在忘忧山上,从来没一人出行过这么远。”
“有师姐陪你呢,别怕。”
——好一个变脸绝活!连声音都温柔下来了!
秦珊珊觉得自家的这位表姐去当什么妙音门的副门主可真是太屈才了,真应该把她送到川戏班子里好好学学川戏的变脸绝活,这一手无师自通的天赋保管能让几十年的老戏骨都啧啧称奇自愧不如。
杜云歌想了想,觉得这可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便点点头道:“那感情好,劳烦师姐了。”
薛书雁立刻秒速答道:“云歌跟我谈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呢。”
秦珊珊突然觉得有点牙疼,齁的。为了让这两人在目中无人黏在一起之前注意到屋里还有她这么个被捆着的大活人的存在,她不甘示弱地拼命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咳!”
这一连串假模假样的咳嗽果然有奇效,立刻就逼得薛书雁不得不转过头来阴森森地盯着她了,连说话的时候都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真是切身演绎了一下什么叫做“内外有别”:
“听我一句劝,玛依拉,病了就要赶紧吃药。”
秦珊珊:……早知道刚刚不提醒她身为混血身份尴尬的这件事了。
一番商谈之下,三人共同定下的计划是这个样子的:秦珊珊假装带杜云歌回去,就说已经探查到了妙音门的宝藏的藏点,不在中原而在塞外,同时用杜云歌这个“人质”作证,等先把族里的这些人给安抚下来之后,再该离心的离心,该暗杀的暗杀,该外放的外放出去;等主战派的中坚力量差不多全都偃旗息鼓了之后,再由一直扮成胡人跟随在她们身边的薛书雁出面把人抢走;等到群情激奋的时候再由秦珊珊出面,祸水东引,逐虎驱狼,让乌扎卡族和别的族的主战派先内斗一番再说。
这样一来,别说三年五载的太平了,只要秦珊珊这个主和派的最大的头不死,那胡汉的边疆就会稳固一天。
等计划都订好了之后,三人便结伴下了楼,薛书雁用一条褐色的纱巾把她那一头明显是中原人的混血所致的黑发给包了起来,光看她的脸的话也是个胡人模样,倒显得被她和秦珊珊夹在中间的杜云歌活像个命苦得要被拐到塞外去的漂亮小姑娘了。
大堂里的小二和掌柜的都提前得到了秦珊珊的命令躲起来了,正好让这三人齐齐并肩走了出去。但是等出门之后,一个相当明显的问题便摆在这三人的面前了:
秦珊珊之前用的那辆马车空间不比杜云歌她们自备的妙音门的马车,里面挤一下还是勉强能坐下三个人的,但是要是想坐得舒适一点的话,那就只能坐两个人了,再多塞进来一丁点儿的多余的东西都不行。
薛书雁和秦珊珊两人僵持着挤在马车门口,谁都没有先让一步的打算,最后还是杜云歌体贴地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想来师姐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你的表妹了,不如我去驾车,让师姐和秦姑娘好好叙叙旧?”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秦珊珊和薛书雁两人异口同声的反驳声:
“万万不可!”——这是薛书雁。
“小门主好生狠心哪!我和这家伙没什么旧能叙的,为什么小门主不跟我一起进马车里,咱们好好谈谈天交交心……薛书雁!你他妈别动不动就拔刀威胁人!”——这是又一次被威胁了的秦珊珊。
之前负责给秦珊珊驾车的胡人已经被留在了客栈里,因此无论如何都是要有至少一人去驾车的,到最后还是秦珊珊和薛书雁两人相看两生厌地在车厢外面一同并肩驾车,让杜云歌一人独享了整个车厢。
马车的隔音性并不是很好,以前秦珊珊和杜云歌在车厢里面的时候能听见外面驾车的那位胡人挥动鞭子的声音、呵斥马的声音,然而当秦珊珊和薛书雁一同坐在外面的时候,那简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马车里的声音都能听得见。要不是这辆车还在以前所未有的平稳和快速的架势往前赶路,杜云歌简直要以为外面已经发生了某种同归于尽的人间惨剧了。
好像外面的人也觉得这么僵硬的气氛会把杜云歌给吓坏,到最后还是秦珊珊先开启了话题,不过她说话的对象倒不是自己的表姐,而是还在马车里的杜云歌:
“云歌想不想知道我的那把好琴现在在哪里?”
杜云歌好容易等到有人愿意率先开口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差点没感动得热泪盈眶:
“愿闻其详。”
然而回答了杜云歌的却不是秦珊珊,而是薛书雁。这位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谁都不知道她的具体的汉人血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妙音门大师姐不咸不淡地轻笑了一声,一针见血地问道:
“玛依拉,你摸着良心对着草原上的狼王说实话,你手里的那把琴究竟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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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看起来真是太完美啦!然而就像47章的简介那样,计划不如变化快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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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
薛书雁这话一出, 秦珊珊瞬间就哑火了, 半晌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说:“当年拿走你的琴的时候就是看着稀奇是了,谁知道它好似真的有那么点来历?而且实不相瞒, 你的那把琴现在的确不在我这里,在我的叔父阿扎马特那里。”
“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是主战派的中坚力量,还重男轻女得很却又一直在表面上对我那叫一个客气。我只要一天抓不住他的把柄, 就一天没有办法彻底将主战派给打压下去。所以小门主你想啊, 你跟我走这一趟是真的不亏, 既能够保下边疆长久稳固,又能够到时候趁乱把那把琴给带走,岂不妙哉——”
她这一番回答真是好一个顾左右而言他,完美地把薛书雁刚刚的那个问题中最关键的部分给规避了过去。但是薛书雁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 又冷笑着提醒了秦珊珊一下:
“玛依拉,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成成成!我说实话还不行吗?!”秦珊珊被薛书雁的步步紧逼给弄得实在没法子了,破罐子破摔地说了实话:
“小门主, 跟你说个事儿千万别生气,其实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把能跟天雷和鸣的琴不是我的, 是我小时候从你师姐那里抢过来的。”
这个实话就好像九天降下的一道隆隆作响的神雷一样, 劈头盖脸地就把杜云歌给砸了个一脸懵逼,只能做出被惊到彻底了的人最本质的反应来了, 发出了一个意义万千的单音节的词表示疑惑:
“啊?!”
秦珊珊也有点不好意思, 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了, 知道自己做的这番事委实算不上厚道。她在外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语气都含蓄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