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道名为“知礼仪、懂廉耻”的天堑。只要秦珊珊和这帮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的人还立在这里,那么乌扎卡族对中原来说,便永远是一头关在重重铁锁把门的笼子里的狼。即便再饿再凶,也无法对着笼子外的牛羊也似的汉人们伸出丁点獠牙与利爪来。
杜云歌对此一无所知,但是薛书雁却明晓得很。凤城春日日看的那些书什么都有,不仅上有天文下有地理,还北至塞外看八卦南能出海听奇闻,给杜云歌看的那些书都是经过了重重筛选的,但是给薛书雁的不一样,再加上薛书雁又是胡汉混血,如果不在忘忧山上的话她的处境势必要万分艰难,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对她来说怎么着都是好的。
所以薛书雁在发现自己竟然被迷香放倒了、天在水的那姑娘也来跟她告状求助之后,就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告知了所有通往塞外之路上的妙音门名下的店家:
只要看到有个特别漂亮、甚至带着斗笠和面纱都能不由自主地把人的目光吸引走的姑娘的话,那就是我们妙音门的门主。等下如果门主去你们那里要什么吃的用的穿的,通通送去一式两份,红色的那一份里什么都不要加,另一份里要放能让人晕眩但不会致死的毒,别细问这是要干什么,门主自有考量。
这是凤城春在下山之前,叮嘱过她和杜云歌千万遍的最笨最简单却也最有用的办法,谁让妙音门家大业大呢?没成想还真的用上了。
这不,在这家胡人客栈旁边的那家馆子就是妙音门的生意,在终于发现了自家门主的踪迹之后和杜云歌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果然送来了一碗半边是有毒的苦杏仁浆制的豆腐、另外半边是无毒的甜杏仁为原材料的的糖水来。只可惜这碗杏仁豆腐在送来的路上出了点小问题,还是没能顶得住一路送来的颠簸,让含有微量能令人半晌过后晕眩的毒素的苦杏仁的那一边渗了点汁水过去,到了杜云歌的那一边。
杜云歌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敏锐地辨别出她这一份的不对劲来了。自小到大都被娇养着的姑娘,吃穿用住的用度都是顶顶好的,在这样的条件下培养出来的味觉自然要比一般人都敏锐得多,对于秦珊珊来说只是“略微有点苦”的糖水,在她的口中那就像是生吃看苦菜根、活生生啃了半截苦树皮一样难受,但是为了不让秦珊珊看出来异常,她愣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把这东西吃完了,在成功按照计划放倒了秦珊珊之后,她就把秦珊珊给绑了起来,然后强忍着时有时无的头晕一直在楼上等薛书雁。
——如果她乱跑了的话,薛书雁一定追不上来,两人没准还有可能失之交臂,就像秦珊珊在脑子里胡乱想的那些东西一样,当今世道是容不得一个漂亮姑娘孤身在外行走的;且按照薛书雁的秉性,她肯定自从发现杜云歌丢了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找人了,只要她没有丢掉盛有引踪香的香囊的话,薛书雁就一定能追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无条件地信任薛书雁,即便眼下薛书雁跟她说“好生问问这人究竟想干什么”、而不是第一时间就要带走她,杜云歌也觉得薛书雁的所作所为均有道理。
“你最好说实话。”眼看着秦珊珊又要用那一套美人的理论来糊弄杜云歌了,薛书雁不想跟她过分纠缠,就干脆把雁翎刀一把拔了出来,咄地一声就插进了面前的桌子中心,入木三分却又巧妙地维持住了没有劈开最后一丝木纹,足见眼下她功力之精深了:
“若有半句插科打诨,便如此桌!”
秦珊珊这才收敛了些许,那张明显异于中原人的脸上便终于带了点为难的神色出来,随即对着杜云歌的方向双手合十拜了拜。即便她的手和脚眼下还困在一起,做这个动作难得很,也要坚持把这个礼给行下去:
“小门主,委实对不住。”
“乌扎卡族近年来主战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我有心压制,也愈发感觉力不从心。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的话,只怕这帮人真的会有一天带着全部族的人马,联合其他部族同样野心勃勃的人们,长驱直入,重现当年五胡乱华的惨剧的!”
杜云歌还没想明白想要让乌扎卡族的好战分子的心平复下来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就听见了来自薛书雁的一声很轻的、却又冷到彻骨的笑。
她很少听见薛书雁这么笑。不管在别人的眼里薛书雁是怎样的冷面阎王、不晓人情世故的武疯子,至少在她的面前,薛书雁从来不吝表现出一位寡言少语但是又分外可靠、令人安心的温柔的师姐的形象。
杜云歌觉得这样没问题,挺好的,至少真的让她很是安心,于是便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了,长久以来,她几乎都要被薛书雁在她面前一贯展露出来的无害给骗到了,真真以为她的这位师姐已经在长久的忘忧山上的生活中,消磨掉了所有来自胡人的血脉的利爪与尖牙。
然而此刻,别说噤若寒蝉的秦珊珊了,就连杜云歌都大气不敢喘,空气中的沉默与安静简直要凝成细小却尖利的冰针,往人的腠理之下狠狠刺去!
薛书雁看向秦珊珊的眼神是冰冷的,在冰冷中又带有一点的恨铁不成钢和惋惜,最后她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沉声道:
“……我真是太蠢了。竟然把你当成正儿八经的对手,呵。”
还没等杜云歌反应过来呢,薛书雁就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是想把云歌带回塞外,好让你们乌扎卡的人知道,中原最大的财富——传说中妙音门的藏宝和唯一能够观看藏宝图的门主都已经在你的手里了,根本没有必要白费气力越过长城,对不对?”
※※※※※※※※※※※※※※※※※※※※
【小剧场】
薛书雁·内心:我真是太高看我表妹了。我本以为她真的这么喜欢云歌呢,都正儿八经地把她当做了竞争对手,结果被我一诈就诈出来真实目的了。在追求的过程中一含有别的心思那立刻就落了下风,你还拿什么跟我抢呢,你已经输了!出局吧玛依拉!!!
表面:呵呵。
——感觉每次的小剧场都在解释师姐的内心活动,此人颇为擅长小作文orz要是放在正文里的话只怕字数瞬间就要暴增……
【重要通知】
今天笔记本电源烧掉了,借了台电脑写的……因为不太习惯这个键盘,所以可能有虫,虽然已经检查过了但是我还是担心会有漏网之鱼,所以如果看的时候发现有虫的话请告诉我,谢谢_(:з」∠)_
究竟
“还请门主帮我。”秦珊珊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的确有点不厚道, 但是如果真的能把杜云歌带回去的话,少说也能稳下个三五年的边疆太平:
“小门主,你要是能跟我回去一趟,把那些主战派先安抚住的话, 乌扎卡族的人保准越都不想越过长城这道险关半步。”
长城被称为险关自有它的道理。自从多少年前的千古一帝倾举国之力将这道庞然大物给在边疆修建起来了之后,就为后世人的安逸平和打下了再牢靠不过的基础,历经无数代帝王以秦长城为基石进行修修补补,在胡汉的交界处用土石建起了一道高耸而连绵的城墙。
多年以来, 胡人对中原只能望而兴叹的原因正是这道牢不可破的城墙。他们想要进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要么绕个大远路从尚未合拢的长城那边的崇山峻岭过去, 要么就用人命堆起来,活生生地把这道防护给堆破, 而这两种方法不管哪一种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还有人力财力, 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没人试图越过长城剑指中原, 毕竟年年还都有马市, 都有汉人的行脚商和商队过来呢, 得过且过着呗。
直到那一年塞外遭了亘古未有的奇大的白毛灾。无数部族的老弱病残纷纷饿死冻死病死, 即便是年轻的、身强力壮的人也很难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活命。仅仅一墙之隔,那边的汉人们穿得暖吃得饱,这边的胡人们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两厢对比之下,胡人们终于前所未有地联合在了一起, 精锐的铁骑倾尽全力对着这道防线进行了最后一击——
然后就击破了。
然而击破归击破, 长城对当时的胡人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点精锐兵力的毁灭是打击性的, 也难怪当时经历过那段历史的胡人们也都纷纷告诫自己的儿女:
不要轻易越过长城,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但是这些年来,胡汉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眼下胡人这边的部族俨然有奉乌扎卡族为首、再次越过长城的想法,只不过这次的越过长城的理由和多少年前的那次生计所迫则完全不一样了。
妙音门藏有的宝藏,即便是中原的非江湖人士都听说过些许,又怎么会传不进胡人们的耳朵里呢?
“妙音门藏有举世无双的宝藏、从指头缝里漏下一点来就能让一个乞丐变成腰缠万贯的富翁”这一点委实太吸引人了,足以让那些闲着没事儿干就积习重犯,想东打劫一下、西抢点东西的胡人和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们的心思活络起来。
也就是说,秦珊珊要带回去的不光是“杜云歌”,还得是妙音门门主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