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幸好有夕醉墨扯着我的袖角,拉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形。
“小师父,小师父,”黑暗里,我听到夕醉墨急急道,“你莫要害怕,也许,也许只是巧合,只是我做过的两个梦罢了,怎可当真,都怪我不好,在这种时候讲如此可怕的故事给你听,真的很抱歉,我,我要回去了。”
夕醉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离我而去,我叫住了他,“等等,我进去再给你拿个灯笼,路太黑,你什么都看不到怎么走?”
听到夕醉墨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住了,我快步走进庵里,悄悄的从厨房找到一个灯笼,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没敢将灯笼点着,而是带着火折子出来了。
到了庵外面,我小声的喊了夕醉墨几声,幸好,他回应了,还尚未走。
我点着灯笼,交到他的手上,递换的瞬间,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一片,还在微微颤抖。
灯笼光照着我们两个的面孔,我相信,我的脸一定和夕醉墨的脸一样苍白的毫无血色。
夕醉墨愧疚道:“真的很抱歉,我改天把灯笼还给你,我先走了。”
看着夕醉墨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的心里有寒意一分分的爬了上来,如果夕醉墨梦里的全是真的,难道说今世在碰到他以后,我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怎么可以这样?我二见钟情的心上人,难道真的会是我催命符?
我欲哭无泪的站在庵门口,所有的睡意早已消去,只余下那两个故事带来的恐惧。
【六】
第二天,做完早修的时候,尘清师父忽然喊住了我,要我单独跟她去她的禅房。
一眼瞥到要跟我一起走的静乐脸上现出了担忧之色,我心里咯噔一跳,隐隐觉得大概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一到了尘清师父的禅房关上门,尘清师父的脸色顿时冷硬的起来,“静衣,你昨天夜里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我默不作声,看这样子,必是有人告了密,我再多做解释只怕会越描越黑,现下也只能从尘清师父的话里去揣测她对昨晚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只要她不要牵连上夕醉墨,我就不必太担心。
“不说是吗?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事了,”尘清师父怒目圆睁,厉声斥道,“静衣,你自己说说前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前些日子?我心里暗暗惊讶,看来师父发怒并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最近我一直循规蹈矩,并未曾做过什么事,师父为何突然如此生气?”
“还说没有?昨日下午有位姓廖的施主说你将他的儿子打成重伤,还用异术将人的半张脸毁去,现在那位廖施主的儿子已是性命垂危,他说有人亲眼看到是你将他儿子打伤的,你还敢抵赖?”
我苦苦思索着师父口中的姓廖的儿子会是哪一个,我怎会将他打到性命垂危呢?近日里,我何曾与人动手过?
蓦地,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和如意去芸娘的花馆里修剪花枝时,被我扇了一耳光的那个小痞子,难道是他?
尘清师父见我的面色由疑惑转作恍然,以为我是认了打人的事情,便又说道,“想起来了是吧?我原还不信,现在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那打伤人的事情就由你自己负责,你不守礼法与人斗殴,现在我将你逐出佛门,你已不再是我庵内的弟子,廖施主昨日被我劝走,今日他还会再来找你,他儿子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若是要见官、吃官司,也与庵内无关。好了,你现在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庵里吧。”
说罢,尘清师父闭目打起禅来,不再理我。
我又惊又怒,她这姿态,分明是前因后果都不让我分辩一句,就要急急的将我赶出庵去,撇开这件棘手的事情,好保全青玉庵的名声,这十几年的师徒情分,竟是如此薄凉。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乞求她收容,当下,我便脱了青灰色尼姑袍往地上一掷,只穿着白色里衣冷声道,“不用收拾东西了,我这就走,去找那姓廖的去,若是他儿子真的伤重难以挽回,我就把这条命陪给了他。反正我也了无牵挂,死了也无人在乎。”
我愤愤的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听到身后的尘清师父重重的叹息道,“静衣,你这执拗鲁莽的性子何时能改改,昨日那廖施主来庵里闹,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劝走,又命人将此事压了下来,你若肯服个软,好好的将事情向我说明,我又岂会真的将你逐出门去,你素日对我尽心尽意,我又岂会不知,自你父母将你交托于我,这十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我对你的感情即使是比不了你的亲生父母,难道我就算不是是你的一个亲人?”
我顿住了脚步,心有戚戚,泛起酸楚。
尘清师父站起身来,从她的小橱柜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我道,“这些年来,你对你的父母一直心存怨念,认为他们是抛弃了你,将你卖了做尼姑,你现在已经长大,也该明白他们的苦心了,他们也是为你好,你自出生时便有游方之士算你活不过六岁,你父母为了保全你的命将你送入佛门,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避开了俗世的命运,躲过命中的劫难,为了给你多积些福缘,他们将所有的积蓄都捐献了出来,为了让你能真正地做个真正与世俗毫无牵挂的世外之人,他们每年都托人带些东西给你,又不敢直接给你,怕父母与女儿的牵绊影响了你的修行,都是先转交给我,让我一点一点的再转交给你。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又固执又不听劝,我知道,你的心思从不在庵里,现在你已修够十年,也是时候该回家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父母给你的,我还没来及的转交给你,还有你父母当初将你交给我的时候捐献的功德钱,你也一并带走吧,现在,你应该不会再怨恨你父母将你卖了吧?”
听完尘清师父的话,我心里难受极了,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师父,我,我错了。”
尘清师父捡起我掷在地上的尼姑袍,给我披上,打趣道,“看看,这么大的人了,就打算直接穿着里面的衣服跑到大街上去,也不害臊,你带着东西赶快回家去吧,我已经找人给你备好了马车,就在后山的小路上,我跟他讲好了将你父母在的地方,你只管坐上车走吧,别去跟你的师姐师妹们告别了。”
“师父,你是要我逃走吗?那廖施主的儿子真伤的那么重?我的确是打了他,可,可……那天我打了他一个耳光之后,他的脸的确伤的有些匪夷所思,可也不至于毙命吧?”
尘清师父忧虑的看着我,说道,“昨天他们几个人一口咬定是你打的,我怕他们在庵里把事情闹大了,就去廖家看了,他儿子伤的的确很重,全身浮肿,神志不清,半个脸都烂掉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把他打成这样的,可是看他那光景,怕是熬不过几天了,他们言之凿凿说是亲眼看到你打的,你赶快走吧,再晚了他们来了你就走不掉了。”
我惊慌失措,“我若是走了,人要是真死了,他们要是再找上庵里,你们怎么办?”
“这些你就别管了,只要你走了,他们找不到你,又能把庵里怎么样,横竖也不过赔钱罢了,”尘清师父怜爱的抚着我道,“一转眼,都跟着我这么多年了,也该走了。”
我心里难受不已,一路浑浑噩噩的被尘清师父从后院偏门带去了后山小路,那里,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看到我们过来,守着马车的车夫把车赶了过来,尘清师父把我送上车,说道,“静衣,走吧,以后能别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我抱着尘清师父给我的包裹,呆呆的坐在马车上,只觉得马匹拉着车在快速的向前走去,而我却茫茫然不知在往何方。
“停下!”我猛地掀开车帘,喝住赶车的人,让他放我下去。
车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靠在路边停下了马车。
我从车上一跃而下,不顾车夫在后面的惊讶的呼叫,一路狂奔朝着如意的住处而去。
☆、第三十九章
【七】
我一口气跑到如意的住处,见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药箱,赶忙上前跟捞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的手臂,拼命摇晃着求救。
如意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安抚我坐下问道,“怎么了?不急,慢慢说。”
我狂跑了一路,早已喘的说不出话来,喉咙也又干又呛,一连试了几次也吐不出半句话来,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手带脚的比划了半天如意也没看懂,我恼怒的几乎恨不得将自己不争气的舌头咬下来。
如意给我倒了半杯温水,又加了一颗小小的墨绿色药丸进去,晃晃杯子晕化开了药丸,递给我道,“不要急,先喝口茶。”
我端着半杯呈墨绿色的浑浊茶水,有点疑心这水还能不能喝,如意见我一脸狐疑的样子,笑道,“你还怕我下□□害你呀?”
我心存疑虑的慢慢尝了一口,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酸涩味,倒是有点薄荷味,清凉凉、甜滋滋的挺可口,不再犹豫,我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居然很快就能说的出话来了,“我不是怕你下毒,我是看着觉得好像不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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