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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无名 (螟蛉子)


庄少功只管拉住他,也要起身收拾包袱:“那般凶险,我随你去。”
无名道:“你也知道凶险,无敌随我去。”
庄少功无法:“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救出我那义妹便回来,不要伤了无辜性命。”
无名道:“好。”
出来回到席上,无敌还在吃喝。无名吩咐了无颜和无策一番,两个一齐答应了。
无颜道:“我和无策不会让少主少一根毫毛,大哥你快去,把那登徒子和孔雀捉回来!只怕晚了,他二人鬼迷心窍,要给草鬼婆生一窝崽子,养大了才肯回来呢!”
无名拎无敌走,无敌早已竖着耳朵听,见无名随庄少功去了不多时又折返,心下略有些松快,又听要带自己去救人,作出一脸不乐意,立起身来,还伸筷去夹盘中的菜。
一面骂骂咧咧,和无名拉扯,一面眉开眼笑,对众人道:“哼,这王八,屁股还未坐到实处,热菜也没吃上一口,便来使唤老爷!蒙老爷,对不住得很,兄弟自罚喝一碗酒,再罚吃一块坨坨肉,先走一步了!”
蒙老爷十分喜爱无敌,令丫鬟拿油纸包些饭菜,好让他在路上吃。
无敌捧着吃食,蹿去牵马。丫鬟要相送,蒙大少爷扫了丫鬟一眼,咳了一声。
丫鬟嫌这蒙大少爷多事,不理会,执意要送,让无名拦住了。
离了土知府邸,无敌哪里还记得什么丫鬟,骑在马上,啃着坨坨肉,埋怨无名不让他填饱肚子。无名道:“土知府的筵席也不如何,大理有许多美味佳肴。”
无敌将信将疑:“大哥安的什么鸟心,难道要请我吃酒?怕不是话!”
无名反问:“你平日花的是谁的银子?”
“老爷给你这龟孙办事,人也杀得,亵裤也洗得!你出银子还不是天经地义?再说了,老爷是有私房钱的,大哥你也没少花,翻起旧账来,还须倒补老爷银钱!”
无名听罢,跃至白马背上,劈手夺过缰绳,环住无敌的双臂,小腹随之贴紧他的后腰,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前挤,驾了一声,催马向前疾驰:“私房钱在何处?”
无敌让无名搂住,被迫抵紧鞍沿,怒道:“骑你的豆沙包去,硌着老爷的蛋了!”
无名抬起他来,把腿垫在他臀下,又问:“私房钱在何处?”
无敌扭头不答:“大哥你若舍得,便带少主来玩这个花样,看他睬不睬你?”
“你一定要和庄少功比,庄少功会念经,你会不会?”
“哼,死王八不怕开水烫,你还怕念经?老爷也会念经!”
“你念经,我便用马鞭,堵住你的嘴。”
“村乌龟,王八蛋!你怎地不堵住少主的嘴?”
“我怎地舍得堵住少主的嘴?”
无敌听无名在耳边说话,要掀无名下马,却让无名以缰绳绑紧了手腕。
这缰绳并不十分牢固,他一运劲就能挣脱,心里却炽热,生了个自伤的念头——
便让大哥绑住我,堵住我的嘴,就此死在他手里,哪里也不去了。
“大哥,你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只管消遣老爷。也罢!有什么伎俩,把那吃奶的劲,尽数使出来,最好是杀了老爷,否则,老爷不教你难看,便不是英雄好汉!”
入了夜,无名依旧拥着无敌,在漫天星斗下疾驰。
渐渐地,察觉怀中的身躯软了,无名侧头一瞧,无敌耷拉着脑袋,已然昏睡过去。
无名解开他的手腕,将他侧抱在怀,好让他有个依靠,睡得舒坦些。
到了天明时,无敌睁眼来看,他竟枕住无名的肩,面对面拥坐着。浑身没一处不痛,筋骨散了架似地畅快,便问道:“大哥,这个姿势却好,怎不再耍一回?”
无名漫不经心地道:“借你来苟且,弄坏了,你如何娶妻?”
无敌暗忖,大哥怕我缠住他不放,迫不及待要我娶妻,老爷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就算要死,也须得轰轰烈烈,怎这般没骨气,非要赖死在这王八怀里,还盼他可怜来?
无敌跳下马来,欢喜道:“总算大哥讲了一句人话!大哥,你也是一条说一不二的汉子,想当初,没甚消遣,我二人才做了畜生之事。从此了断了,改过自新,就休要再和我苟且。”
无名坐在鞍上,看着他,说道:“我并不是一条汉子。”
无敌翻上了另一匹马,晓得他自诩兵器,故意调侃道:“恁地,大哥是女儿身?”
两个并驾齐驱,赶了一程,无名面无表情,看向无敌,抛出两个字:“愿是。”

第75章 借酒撒疯

无名和无敌,离了土知府邸,穿过山间的羊肠小径,驰骋了七八个时辰。
行至一处开阔的豁口,一股子狂风自身后刮来,卷飞了白马鬃毛辫里的桃枝。
“闯了鬼了,”无敌撇开乱发,拿眼瞅无名,“三月天气,怎有这股大风?”
无名据鞍远眺:“这西面的点苍山,与东南面的哀牢山,成包抄之势,围了整座大理府。你我自蒙化州来,经由的龙尾关,恰是山间的入风口。就快到大理府了。”
“原来如此。久听人讲,大理有‘风花雪月’四景,”无敌笑道,“这龙尾关的风,想来就是头一件,大哥你可知,其余三件是甚?”
“其余三件,是龙首关的花、点苍山的雪,以及叶榆水的月。”
“这些个,有什么好看?”
“没什么好看。”
“既然没什么好看,如今三弟下落不明,大哥要救少主那姓蓝的义妹,寻蛊门的影踪,把点苍十九峰翻一遍还来不及,怎要到大理府来游玩?”
“我自有打算。”
两人说着话,在城外水畔,寻了一户民家,寄了马。
无名向民家借了白衫裤,拿白巾缠了头,抹了些易容膏,乔装一番。
无敌看得有趣,也要脱了夷族黑衫来改扮,无名制住他的手:“你就穿这一身。”
“这一身比夜行衣还紧,”无敌扯着衣襟道,“又不做贼,箍得老爷气闷。”
无名捏了捏他的腰:“前些时日,在峨眉山上,你是清减了些,近来又胡吃海塞,养得膘肥肉厚,穿什么衣服不气闷?”
无敌听了,心下骂道,这王八,断袖的道儿耍腻了,嫌老爷长了一身膘!
一时,想起过往亲热的情状,他冷哼一声,不怒反笑。
无名就势把无敌圈入怀里,贴着他饱满紧韧的身躯,在耳边问:“笑什么?”
“笑我以前不晓事!就我这样膘肥肉厚、脾性又不好的蛮皮,我若是旁人,我也不会搭理自己。我却不自量力,要旁人记住我,高看我一眼,岂不是可笑?”
无名听他叨出这番气话,顺着话头也道:“我若是旁人,我也不会缠着我自己。”
无敌火冒三丈,甩开无名的臂:“没廉耻的王八,老爷说了要了断,哪个旁人缠着你?”
无名顾左右而言他:“便是那个翻脸比翻书快的。”
两人斗着嘴,拉拉扯扯,入了大理府的城门。城内弥漫着香火气,热闹非凡。
紧挨着城门洞子,有许多商贾结棚,贩卖礼佛器皿、骡马茶叶和山货药材。
善男信女,往来其间,一问,皆是来赶“月街”的。
无敌按捺不住好奇,暂且和无名言归于好,问道:“大哥,什么是赶‘月街’?”
无名道:“相传,此地曾有一位龙女,去嫦娥的月宫赶街。见那月宫的街市琳琅满目,她心下羡慕,回来后,便依样画葫芦,在点苍山麓种了一棵大青树。每年三月十五起,她便在树下做七日买卖。后来,四方商贾云集于此,称这七日的市集,为‘月街’。”
无名说着,见一处大树参天,树下青瓦檐口挂着酒幌子,有“黑龙井”三字,左右写着“一泽吞日月,万溪共云山”,便带无敌进去,择了傍窗槛、临水的桌席坐下。
“什么酒菜卖得好?”无敌腹中饥饿,撸起袖子,问小二,“端上来,教老爷尝尝滋味!”
无名见无敌是一副挨宰的乡巴佬架势,便做了主,替他要了十几样酒菜。
少顷,煎蚱蜢、树皮炒腊肉、焖竹鼠肉和烤羊奶扇,摆了一桌,瞧得无敌直瞪眼。
见无名下了筷,一样样试吃了,他才攒住剑眉,拈了些入口,也说不出好不好吃。
待泛着琥珀光的大曲酒斟上来,他皱着鼻子,闻了一闻,眉心拧得更深了:“大哥,这酒好生奇怪!怎地有股子脂粉香气?”
无名道:“没见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好酒才有脂粉气。这酒虽非郁金香,却也是大曲高粱,采了雨后的玫瑰花瓣,精心酿制而成,味道好得很。”
无敌将信将疑,端起碗来,咂了些酒液,摇头说道:“又甜又闷!”
无名替他满上:“你再吃几碗,待劲头上来,就不同了。”
无敌听罢,一连吃了五碗玫瑰酿,酒中胭脂蜜糖似的怪滋味,果真淡了。
一股子热酥酥的麻意,他在胸腔里炸开。肠胃如在猛火中燎着,烧得咽喉也奇痒难耐。
他暗觉这酒有蹊跷,不想吃了,却又忍不住饮鸩止渴。只得撑着半边腮帮子,欹斜着身子,翻着花样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一坛酒见了底,却止不住地还要买来吃。
“大哥,”无敌勉力振作精神,叼着酒碗,传音道,“这许是黑店,酒里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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