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浔道:“妖毒一事对于妖族而言也非小事,妖毒之所以强大难解,是因为施毒者决绝的牺牲。”
宋诗凝道:“怎么说?”
聂浔看了柳青涯一眼,柳青涯道:“炼制妖毒需以妖族血液为引,身体为器,能使武林盟这么多人中毒,下毒者必然付出了代价。”柳青涯问宋诗凝:“你师父是如何中的毒?”
宋诗凝摇摇头:“不知道。师父几日前去了东阳,回来之后倒下得很突然,既无外伤,也未误食奇怪之物,武林盟所有中毒者都不明原因。”
东阳确是曾经妖类的修炼地域之一。聂浔摸摸下巴:“看来有些棘手。”
“此事妖族已派人彻查。”银衫突然开口。
林小狸道:“你怎么知道?”
聂浔“哈哈”一笑:“我们在妖族有熟人。”
宋诗凝等人年轻,对妖族并无芥蒂,柳青涯更是一视同仁,听聂浔这么一说,林小狸叹道:“你们人缘真好,修仙者就是不一样啊。”
林翎拍了一下自家兄弟的头,驳道:“普通人也可以很厉害啊,比如柳世叔,爹爹说只要柳世叔愿意出山,就一定能解师父他们的毒。”
柳青涯笑笑,没有作答,当年他师父解梁州瘟疫之毒时,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如果这次的妖毒同为“离人泪”,他倒有几分把握。
几人说着,不多时就到了山脚。
聂浔与宋诗凝驾车,柳青涯等四人坐于车内。
柳青涯盘膝端坐正中,整理着他的丹药,林翎和林小狸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不远,好奇地打量他的动作,不时请教,银衫坐在靠门边,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跑了一阵,便从中段上了龙蛇道。
聂浔拉着缰绳,对宋诗凝道:“姑娘家不宜在外风吹日晒,我一人驾车足以,你进去休息吧。”
宋诗凝摇摇头:“我没事。”
聂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以你的聪慧不难看破,只是你年纪太小,又刻意为难自己。”聂浔叹了口气:“又是何必。”
宋诗凝明白聂浔的好意,看了他一眼,道:“我明白的,谢谢你。”
聂浔冲她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宋诗凝虽未躲闪,但也为聂浔突然的举动闹了个红脸,她还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僵硬着身子,不停地眨眼睛,不敢看聂浔,聂浔瞥见她的样子,心想:这孩子也确有些可怜,这样想着,默默挪动了身体,向宋诗凝靠近了一点。
龙蛇道上异常安静,除了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响,按理说这条道身为直通武林盟的干道之一,来往行客应该不少,可今日却甚是罕见,走了一段路,聂浔略感不妙,他刚将马车停下来,示意众人周围的动静时,道路两旁的树林便发出了几声响动。
聂浔感应了一阵,奇怪道:“修罗?”,他回身去看银衫,后者与他对视一眼,探出头来看了看,眼神充满警惕。
暗暗戒备了一阵,却未有人影出现,右侧的树林再次发出响动,聂浔眼神一凝,提醒道:“小心。”话音刚落,从声响方向突然喷出一股白烟,直冲马车而来,聂浔大声道:“是迷烟,捂鼻!”
宋诗凝赶紧闭气,然而修罗□□的迷烟,是连妖类也会不小心中招的类型,聂浔被迫动用了灵力。与此同时,马车内,柳青涯在听到聂浔出声的那刻便立即反应过来,快速将丹药塞进左右的林家姐弟嘴里,他本来就在整理随身药物,此一举动已是当机立断,然而他忘了自己,迷烟顷刻入鼻,柳青涯眼前一晃,在失去意识前一刻,他看到向他掠来的银衫,未来得及对上他担忧的眼神,他轻声道:“抱歉...”便向前倒去。他不知道的是,银衫根本不怕迷烟。
银衫接住柳青涯软倒的身子,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虽然知道他只是中了迷药,但仍是控制不住心头一紧,银衫抬头,眼神冷酷,他看见聂浔接下倒下的宋诗凝,飞身而起将她带离马车。
马车内,林翎和林小狸被丹药呛了一下,虽未昏迷,但也头晕目眩,银衫抬手向他们注入法力催动丹药,在二人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厉声道:“去外面!”
银衫抱着柳青涯从马车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在另一边的树下,聂浔也将宋诗凝安置好,站起身来看向迷烟发出的位置,林翎和林小狸晃晃悠悠地从车里下来,聂浔扶着他俩,将他们拉到身后,张开结界护住几人,二人嘴里喃喃着什么,双手撑着脑袋,一屁股坐下。
聂浔和银衫各自戒备,放迷烟者却一直没有再动作。
聂浔低声道:“像是绝义门的人。”然后问银衫:“你不是已经隐藏了气息?”银衫看了一眼聂浔手里搓着的粉末,眼神逐渐变冷,聂浔知道银衫起了杀意,抬手压了压他的手臂,暗暗摇头。
聂浔向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朋友,鬼鬼祟祟放迷烟可不是正道之举,既然我等意识清醒,还请现身解释解释。”
没有回应。
聂浔等了几秒,继续道:“阁下想留下我们,却不敢露面,绝义门何时修起了鼠道?”“绝义门”三字刚出,林间便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几乎是立刻,银衫一记攻击便已出手,法术打中远处的树,树梢摇晃作响,但仍然不见人影。
“有些本事。”聂浔暗道,他抬手凝集灵力,朝响动的方向追去,片刻之后,他收回手,道:“人已经走了。”
这一出试探来得莫名其妙,绝义门的人到底是几个意思?针对的又是谁?
“能在你的攻击下不漏痕迹地逃脱,此人不简单。”聂浔道:“会不会跟武林盟妖毒一事有关?”银衫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林翎和林小狸半闭着眼睛,还在迷糊着轻声呜咽。
银衫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说罢他想去抱柳青涯,然而转身后却久久没有动作。树下,白衣男子斜靠着树身安静地睡去,阳光透过树叶的间歇照在他苍白透明的脸上,让人不忍惊动。
聂浔走过来拍了拍银衫的肩,道:“放心,很快就会醒。”见银衫没有回应,他忍不住问:“他...可是你所寻之人?”
银衫沉默了片刻,道:“是。”聂浔了然地点点头,他和银衫之间向来互相尊重,既然银衫不想多说,他也不再追问。银衫看聂浔撇嘴耸肩,怕他在意,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垂眸道:“抱歉。”
“嗐,”聂浔无所谓地笑笑,“我明白。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无论如何,随心无憾。”银衫看着聂浔,因好友的理解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银衫附身抱起柳青涯,动作温柔而细致,生怕惊醒他的梦境,他缓步向马车走去的同时,聂浔蹲下身拍了拍林家姐弟的脸,见他们有了反应,便招呼他们上马车,接着将宋诗凝送了上去。
这一次,聂浔一人驾车,加快了速度,马车绝尘而去,直奔南望镇。
☆、是人是妖本没有分别
柳青涯醒来的时候,首先入眼的是三张写满担忧的脸,他刚睁开眼,就听见林小狸的叫唤:“柳世叔你终于醒了!”林翎给了他一下,斥道:“小声点,柳世叔刚醒,别吵到他。”柳青涯的目光从三人脸上划过,待神智清醒一些,他轻声问:“你们没事吧?”
“当然没事啊!”林翎道:“只是你一直不醒,我们还以为....”
柳青涯安抚性地笑了笑,打量了四周,问道:“这里是?”
“南望镇的客栈。”宋诗凝道,“聂大哥说我们昨日在龙蛇道遇袭,但对方有所顾虑并未现身,也不知是否针对我们。”
柳青涯这才回忆起昏迷前的事,原来自己昏睡了一日,柳青涯刚想开口询问银衫二人的情况,后者就“说曹操曹操到”的出现在门口。
柳青涯见银衫进来,就想起身,宋诗凝扶起他靠坐在床头,银衫走到床边,与他四目相对,“你有旧疾。”银衫问得直接,用的却是陈诉句,柳青涯先是一愣,随即淡笑道:“不过劳损而已。”
林翎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柳青涯睡得并不安稳,受迷烟的影响也比几人深,看林翎担忧的眼神,柳青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少年时游走江湖,难免有损伤,不过无妨。”宋诗凝突然想起十二年前柳青涯离开前夕曾在武林盟休养,似乎是受了伤。
林小狸嘟囔道:“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柳世叔就不要管我们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和林翎,柳青涯完全来得及自己吃药,不受迷烟所制。
银衫看了看柳青涯的脸色,道:“残留迷烟之气对你身体不好,我帮你逼出来会舒服些。”
柳青涯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见银衫目光里的坚持,他一时不忍拒绝对方的好意,林翎也跟着道:“是啊是啊,银大哥是明王,他的法术比师父的内功还厉害。”
几人皆是一片好意,柳青涯也清楚,若自己身体不能恢复,必然会耽误接下来的行程,于是沉默了片刻 ,最终妥协道:“那就麻烦你了。”
宋诗凝将柳青涯扶起来半坐,银衫盘膝坐于他身后,双手抵上后背,调动法力输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