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凝低头一笑,应道:“自您从武林盟离开,也有十二年了。”
“是啊,已经十二年了...”听她这么说,柳青涯也确有感概,他与越云欢乃至交好友,出入武林盟之时常见友人身边意外救下的徒弟,那女孩安静聪颖,小小年纪便有了大人的姿态,十二年匆匆一瞬,女孩长大成人,但眉目间的神气仍然未变。
宋诗凝侧身向他介绍身后的两人:“柳神医可还记得林翎和小狸?”柳青涯随着宋诗凝所指看去,林家姐弟有些不知所措地躬身施礼,柳青涯微笑着点头,当年他离开武林盟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才刚学会自己走路。
柳青涯道:“得见故人,且惊且叹,我长居山里不闻武林之事,你们师父和父亲,可还安好?”他本是随心一问,却没想到宋诗凝皱眉道:“不好。”
柳青涯微讶,宋诗凝又是一礼,开门见山:“诗凝受林伯伯所托,来凤遥山拜访柳神医,为求神医出山,解师父所中妖毒。”
柳青涯微微变了神色,道:“你师父...中了妖毒?”
宋诗凝道:“是,除您之外,无人能解。”
宋诗凝说完,垂眸等着柳青涯的答复,但对方久久不语,她忍不住抬起来头看他,良久,只听他说:“到我居处再说。”随后他注意到身旁的聂浔和银衫,尤其是后者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他。
柳青涯道:“这两位是...?”
聂浔抱拳:“在下聂浔,游走江湖的无名小辈,柳神医无须在意。”
柳青涯回礼,又看向银衫,在此期间,银衫已经控制住了自己初见那人时翻涌的情绪,他看着柳青涯的眼睛,道:“银衫,我叫银衫。”语气不似以往冷淡,他这番行为落到聂浔眼里,又是另一种感觉。
聂浔与银衫相交,深知好友的心性,二人虽游走江湖,但银衫对凡人之事向来高冷,属于人不犯我,我绝不犯人,人若相犯,我躲开便是,也就是跟他熟了,才免张金口开起玩笑,此番大费周章地跟随三人上凤遥山,在见到那人时明显的失态,聂浔看在眼里,不由得加重了好奇,这个人对银衫来说,好像不一般。
在聂浔揣测好友心理的同时,那二人已经互礼完毕,柳青涯抬手指了指断崖旁丘陵延伸的方向,道:“沿这条路过去,便可到在下住所,几位若是不嫌弃,可移步歇息。”
林翎和林小狸异口同声道:“不嫌弃不嫌弃。”虽是刚见面,但单纯的二人已经对柳青涯生出好感,几人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柳青涯笑了笑,转身提起背篓,一只手伸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柳青涯有些惊讶地抬头,银衫面无表情道:“我帮你拿。”
柳青涯微微一笑,并未拒绝,只是道:“多谢。”
聂浔看着银衫跟着柳青涯先行而去的背影,好奇地摸了摸下巴。
林翎和林小狸凑到宋诗凝身边,林小狸道:“没想到柳世叔看起来这么年轻,长得又好看,跟神仙似的。”林翎也跟着道:“是啊,师姐,我觉得柳世叔挺好说话的,咱们一会再求求他,他应该会答应吧?”
宋诗凝看了两人一眼,神情依然严肃,“但愿如此吧。”之前她虽坚信于柳青涯的品性,却在真正见到人时少了几分信心,那人与当年相比更为沉静,但宋诗凝不曾忘记,柳青涯离开武林盟时的决绝,越是云淡风轻的人,越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他隐居凤遥山十二年,一定另有隐情,只凭几句话,他真的会答应离山如今的生活,重回旧世吗?
聂浔在前面招呼:“还不走?”宋诗凝这才收了心思,带着林家姐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柳青涯的人设最先在我脑洞里成形,因为种种原因遗世独立的神医,温柔善良,宁静淡然,我很喜欢这个角色,但怕自己写得太苏,改来改去最后只有这样了,希望最初的感觉不会太汤姆,柳青涯也是普通人,他的性格后面会慢慢展现的。
☆、微妙的熟悉感
不多时,几人跟随柳青涯来到了他的住处,与断崖处不同,这里较为宽阔,不时还能漏下几缕阳光。
柳青涯住的小屋,靠山壁修建在瀑布形成的溪水下游,整个竹屋展现出修建之人的细致认真,屋子不大,仅有一主一屋,主屋较宽,屋内摆设简单淡雅,与主人如出一撤。
林小狸和林翎从屋外一直嘀咕到进屋,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还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生活环境。
“柳世叔,你这些年就一直住在这里吗?”林小狸好奇道。
柳青涯应了一声,接过银衫手里的背篓放到墙角,一边招呼他们入坐,一边去准备茶水。聂浔刚想说“不用麻烦”,却见柳青涯不紧不慢但认真细致的动作,不忍出口坏了对方好意,于是他转口问道:“柳神医可知凤遥山的迷雾幻境?”
柳青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屋外的景色,手上动作未停,道:“自然。”
“哦?”聂浔抱拳道:“恕在下冒昧,柳神医既知山中之事,又为何执意隐居于此,致拜访者无端入幻,坏了心境?”聂浔这话问得直接,甚至带着苛责之意,银衫在旁听着,微微皱眉。
柳青涯却未在意,他笑道:“聂公子说得是,在下本欲归隐,岂料人世牵扯不断,那群孩子知晓在下心意,虽是保护,但也的确误伤无辜之人。”柳青涯将泡好的茶端到几人所坐的桌前,叹道:“这些年在下极力寻制缓解幻境的方法,至如今,勉强能从绝境变为心境,却也惭愧,只好入镇施药,以安人心。”
聂浔恍悟,魅罗幻境可至人疯狂,离开凤遥山的凡人还能保持精神不错乱,看来这人有些本事,以一人之力参妖道,还能持正心,庇凡人,聂浔看柳青涯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
“原来如此,以柳神医的医道之德,本不该有所怀疑,是在下失礼。”柳青涯摇了摇头,回礼道:“无妨,聂公子有此问,可见也是心善之人。”聂浔但笑不语,冲一旁端坐的银衫挑了挑眉,银衫自然明白他是对之前二人怀疑的试探,只是他这直接的方式...银衫有些不悦。
林翎突然想起早前所见女妖,说到中幻境的师姐时,说那是凡人的心魔,于是她问柳青涯:“柳世叔,那群树妖是你养的吗?”
柳青涯解释道:“那是魅罗花,并非树妖,于凤遥山之心吸引日月精华成形,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引导她们向善。”
林翎感叹道:“柳世叔真厉害,能让妖精听你的话。”
柳青涯淡笑着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单纯的小孩解释,这时宋诗凝突然开口:“既然柳神医对妖类都有如此善心,又为何不肯答应出山?您与师父有兄弟情义在前,武林盟等人安危在后,您真的...”
柳青涯看了宋诗凝一眼,笑道:“我何时说过不愿出山?”
宋诗凝眼神一亮:“您是说...?”
柳青涯道:“我虽隐居多年,但并非全然不知江湖事,近日有妖王之心传闻至此,妖毒之事必不简单,越大哥是武林主心骨,于情于义,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柳青涯看向宋诗凝,“只是初遇故人,想起些旧事,一时哑然罢了。”
宋诗凝想了想,迟疑道:“您可是...介意当年之事?”不怪宋诗凝有此猜测,十二年前,她亲眼所见原本如手足的柳青涯与越云欢自惠州归来,二人之间便日益冷淡,随后一人极力挽留,一人仍是不念旧情地离开,宋诗凝不知其中缘由,只是记住了一向温和的柳青涯绝情的一面,师父这些年的挂念看在眼前,宋诗凝的心里难免有所芥蒂。
柳青涯明白宋诗凝所想,这孩子心思虽重,却未学会隐藏,他苦笑道:“介意的又何止我一人,诗凝若是不介意,又何必以‘神医’相称。”宋诗凝讶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柳青涯并未在意她的沉默,他犹自转过目光,看向屋外的天空:“十二年了,有些事也该尘埃落定了。”像是说给宋诗凝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林翎和林小狸自然听不懂二人话中之意,只领悟了最重要的部分,林翎确认道:“柳世叔的意思是,愿意和我们去武林盟为师父解毒?”
柳青涯冲林翎一笑,点点头,道:“待我与凤尾镇镇长交待之后,便同你们下山。”
“耶!太好了!”林翎欢呼,“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柳世叔你真是个好人。”在林翎眼里,柳青涯不是越云欢的好友,不是武林盟的故人,因为她没有亲眼见证过那段岁月,他只是归隐山间的神医,她和林小狸受父亲的嘱托与宋诗凝一道请柳青涯出手相助,虽也有担心师父的心,但也不过是完成任务,如今听到柳青涯答应出山,二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宋诗凝却不如林家姐弟二人轻松,她愣愣地站着,低头垂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柳青涯才转向银衫二人:“三位小辈是为武林盟之事而来,不知二位又是因何事到此?”
聂浔“噢”了一声,暗道:这柳青涯是如何看出我俩不是“小辈”,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哦不,是银衫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