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涯低头沉默,银衫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劲,他的情绪很少外露,但刚才的眼神...转眼看见他白皙的颈脖上被黑衣人所制留下的红印,银衫目光一冷,恨不得剁了那人碰过他的手,肩上传来一阵刺痛,银衫抬手捂住伤口,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本因失血苍白的脸色又苍白一分。
柳青涯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聂浔看看柳青涯,又看看银衫,劝慰道:“没事没事,别担心,他的伤口很快就能治好,我先帮他把暗器逼出来,还请...”聂浔刚想支开柳青涯,宋诗凝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柳世叔,我听见...啊!”宋诗凝探头探脑地进门,在看到半裸的银衫时猛地闭眼转身,“对不起对不起!”饶是平日稳重矜持的宋诗凝,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失了方寸,聂浔一时犯了难,一个还没送走,这又来了一个,再耽误下去,银衫恐怕要撑不住。
柳青涯见宋诗凝过来,先转身解释安抚了一番,回过头来看见聂浔还未动作,于是问道:“聂公子是否需要在下相助?”说完他就想去拿自己的行李,聂浔赶紧拦住他:“不用不用。”他有些为难地看向银衫,询问他的意见,银衫看了看宋诗凝,女孩半遮着眼睛斜眼看他,在看到他的伤口时,脸上是毫不夸张的担心。
银衫叹了口气,前后不对文地说了句:“纸终究包不住火。”然后对聂浔道:“无妨,你动手吧。”聂浔点点头,突然对柳青涯和宋诗凝认真道:“二位,我与银衫并非刻意隐瞒,不管一会儿二位看到了什么,还请保密。”
宋诗凝不明所以,柳青涯垂目,目光划过银衫的伤口,出乎意料地点点头,看神情倒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聂浔不再耽误,立即动手向银衫的伤口处注入灵力。
黑气随着灵力的游走逐渐溢出,传来暗器磨骨的声音,银衫眉头紧锁,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看得一旁的人也跟着揪心。最后关头,留在他伤口里的暗器被推了出来,银器表面光滑透亮,竟未沾上一丝鲜血。暗器落地的瞬间,几人都松了口气,伤口在灵力的催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宋诗凝感叹着修仙者的力量,转头无意看见柳青涯闪动的目光,不似往日的冷静。宋诗凝正疑惑,这边聂浔已经修复了银衫的伤,伤口结痂的那一刻,从银身身体里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宋诗凝下意识抬手挡眼,等到视线稍微清晰,刚想问怎么回事,银衫整个人就消失在她眼前。宋诗凝瞪大双眼,再一看,银衫坐过的椅子上,此时趴了一只...一条...地上的血迹还未干。
聂浔接住银衫滚落的身体,抬眼看了看屋内两人的反应,宋诗凝明显一副受了刺激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相比之下,柳青涯但是淡定许多,只有微微抖动的唇显示出他的惊讶,他看着聂浔怀里的半人大的物体,眼神飘远,似乎想到了什么。
聂浔道:“银衫是妖。”他托了托手里已经睡去的银衫,介绍道:“这是他的真身,他来自雪狼族。”
宋诗凝啪地一下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与她相反,柳青涯反而走上前来,迟疑了一下,抬手抚过聂浔怀中银色的毛皮,手下的触感让他手指一顿,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聂浔注意到他的动作,明白他并不介意银衫的身份,不禁感叹,此人果然值得。
柳青涯轻声问:“他何时能恢复人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聂浔道:“不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受银器所制,修罗向来狠绝,恢复人形还得靠他自己。”
柳青涯想了想,道:“妖族可有办法?”聂浔一愣,对啊,他怎么没想到,他顺手将银衫递给柳青涯,后者一脸不知所措地接过。
“我去找妖族的朋友问问,你们在客栈等我,哪也别去,小心外面的人。”聂浔说完,直径向外走去,经过宋诗凝身边的时候,还拍了拍僵在原地的人的肩。
宋诗凝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银大哥...原来不是明王...”这反应有够迟钝,柳青涯抱着银衫,低头看见他沉睡的模样,眼神变得怀念且悠远,他不自觉收紧了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人的力量为灵力,妖族为法力,邪灵为能量,魔族为魔力,相关几部小说里边我都有特意区分,也是一种身份暗示吧。
☆、意外中招,舍己求药
聂浔走后,柳青涯将银衫抱到床上,自己守在床边。宋诗凝在一旁托着下巴打量银衫的真身,妖类化成人形容貌除了心生,也由道行决定,法力越高,与人的外貌差距越小,也更精致,她不禁感叹道:“银大哥真漂亮,难怪他变成人这么好看。”
宋诗凝这个妹子呢,年纪虽然不大,但因生活经历丰富,又天生聪慧,所以成熟稳重,接受度也比较高,对于银衫这事儿,不多时她就回过神来,完全接受了银衫从“明王”到“哈士奇”的设定。
柳青涯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宋诗凝见他笑得意味深长,便问:“柳世叔会介意银大哥的身份吗?”
柳青涯先是对她的称呼一愣,随即道:“怎么会。”
宋诗凝点点头,“我想也是。”
柳青涯看她,意有所指:“短短几日诗凝便能看透,也是难得。”
宋诗凝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改口,她自嘲地笑了笑,道:“聂大哥说得对,我一直都在为难自己。”
柳青涯劝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人的心结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在意才会郁结,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些你情我愿的事,各人有各人的道,又与旁人何干,宋诗凝想起银衫的话,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帮她,而面对柳青涯这样的人,也实在是叫人怨不起来。
于是唯有释然。
宋诗凝看着柳青涯波澜无波的侧脸,忍不住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柳世叔和师父之间...”十二年前柳青涯离开武林盟归隐之时,正逢越云欢就任盟主之位,作为越云欢的至交好友,两人从少年时期一直相伴同行,柳青涯居然在他功成名就,最风光无限的时候与之决裂,不得不让看在眼里的宋诗凝疑问了十二年了。
提及往事,柳青涯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他看着沉睡的银衫,沉默了良久,最后道:“身不由己,一言难尽。”若是几句话就能说清,倒也不会纠葛了这么多年。听他这么说,宋诗凝没有再问,这一次柳青涯愿意出山重回武林盟,便是最好的答案,斯人不计较过往,她又何必揪着不忘。
至此,两人一时无话,子夜过半,聂浔仍未回来。
就在宋诗凝快要睡着之时,突然听柳青涯道:“诗凝刚说妖族出现在南望镇,可知他们现在何处?”宋诗凝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好像去了城北客栈投宿。“她看了看柳青涯的反应,迟疑道:“柳世叔是想...?”
柳青涯道:“等聂公子回来再说。”
没过多久,宋诗凝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柳青涯正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帮银衫梳理毛发,而他手下的人,哦不,妖,并没有苏醒或者化形的迹象。
天边开始泛起微光,宋诗凝看了看柳青涯的脸色,劝道:“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银大哥。”柳青涯摇摇头,道:“以聂公子的本事,不应一夜未归,他的气息弱了几分,恐怕再耽误下去,会危及性命。”柳青涯是作为凡人和医者的经验得出的结论,他不知道的是,妖族回归原型、减弱气息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我曾听闻妖族为解修罗银器所制,有专门炼制的丹药,他们正巧在南望镇出现,身为同类,我想他们应当不会拒绝相助。”宋诗凝听了半天,惊道:“柳世叔是想去城北客栈找那群妖人帮忙?”
柳青涯点点头:“只能如此,若能求得丹药,即使聂公子回来,也可有备无患。”宋诗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柳青涯说得有理,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想了半天,宋诗凝犹豫道:“要不我去吧?”
柳青涯对她笑了笑,道:“你与妖族素不相识,他们怎会相信你一个女孩子,我好歹游走江湖多年,相助妖族不少,他们认识我,会卖我几个薄面。”
“可是...”
“放心。”柳青涯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妖族也尊医道,我与他们无仇无怨,即使不肯借药,也必不会为难于我。”
宋诗凝纠结了片刻,才勉强同意,她对柳青涯的关心是真心的,并不只是因为越云欢等着他救命的关系,见柳青涯起身出门,她忍不住道:“柳世叔...”
柳青涯打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银衫,对宋诗凝安抚地笑了笑,道:“我很快便回,银衫就交给你了。”
柳青涯走后,宋诗凝在屋内踱来踱去了半天,心里有些不安,她看了看仍然沉睡的银衫,心道,柳世叔对银大哥的安危好像特别紧张,还没有见过他如此着急的样子,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南望镇不大,城北客栈自然也不远,柳青涯穿过几乎无人的街道来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之前宋诗凝所说的妖族头头三人,正从门口出来,看见柳青涯的时候,通通一惊,红衣女子抬手示意他们停下来,先前的华衣少年脱口而出:“他怎么在这里?”女子瞪了他一眼,少年摊手:“得,不用去了。”红衣女子见柳青涯走近,有些顾忌地斥道:“非啸!”转头一看旁边黑衣男子充满敌意的眼神,捅了他一下,道:“他是冲我们来的,你这眼神怎么回事,收起你这副样子,小心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