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江梓反问,“杜老爷是慕州父母官,岂是想走就能走的?”
敕若被问住了,看向花子夭。这次花子夭倒是反看着他,一脸无辜。
敕若垂眸,他也是一时忍不住将心中想法说了,江梓太像阿赖,恐怕再过几年,阿赖就会像现在的江梓一样,在街上徒劳地奔跑着,也不是徒劳,为了活命而奔跑着。
他,于心不忍。
过了一会儿,像是思考结束了一般,他抬起眼,看向花子夭,“贫僧跟你走,你何时到瑞城,贫僧便何时到瑞城。”
花子夭挑眉,“要是我永远不去呢?”
敕若摇头,“那就永远不去。”
花子夭轻声一笑,转过头,对一脸莫名但却十分防备的江梓说道:“杜老爷的确是慕州父母官,但很快就不是了,这些轮不到你来担心。”
“再者,我的确可以帮你救出你想救的人,并保他们平安,”花子夭指了指杜篆荷,“但你得跟着他们走了,去哪里你也不用管,给你个任务保护他们,就算是报答救人的恩情了。”
江梓还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无端端定了自己的未来。
但旁边那个和尚说出这番话,江梓却看得出来他是担心自己。江梓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如果你觉得这太限制你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杜篆荷补充了一条,他不需要谁来保护他们,也觉得若是江梓一生如此,太过屈就。
江梓没答话。
几个人这么说说走走,已经回到了杜府门前。
远远就跑来了一位老仆,面色焦急,“小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今儿回来了。”
“嗯,我知道,”杜篆荷淡淡道,“昨日,就遣了书信告知我了。”
老仆使劲儿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是老爷前脚进门,后脚就来了个人,红头发红眼睛,说是来下聘娶大少爷过门,当府上姑爷来了!”
老仆话还没说完,杜篆荷已经没了影儿。
花子夭对着茫然又焦急的老仆说道:“今日起,再无杜府,你领着府上众人去账房拿着工钱速速离开罢!”
“啊?”老仆愣住了。
……
前厅,杜老爷居于上位,杜行荷坐在下一位,正中站着得意洋洋的魔主红莲。
杜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不停地端起茶杯抿一口又放下。任是什么人长着红头发红眼睛的来,都会被认作是妖怪,而这个妖怪却直接坦荡荡地告诉杜老爷自己是魔族老大,要来迎娶他家大儿子进门!
杜老爷才从庙里回来,现在恨不得又飞回去质问菩萨,不是说好的保佑全家平平安安,无事无灾吗?他还捐了那么多的香火钱!
杜行荷十分淡定地坐着,除了最开始吩咐下人去寻花子夭之外,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魔主红莲倒是得意洋洋,站在中央,眼神儿时不时地往杜行荷那儿瞟,恨不得现在就把聘礼端上来,趁杜老爷被聘礼狂轰乱炸花了眼时,捞着杜行荷就迅速离开。
三个人暂时形成了一种平衡的局面。
杜篆荷冲进来,打破了他,他先是狠狠撞了一下魔主红莲,却被弹开了。杜篆荷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他当初还是学了一点摸东西的技巧,此刻却是什么都派不上用场。
这是言臻的弟弟,魔主红莲告知自己,被他撞一下没什么,虽然十分不爽。
然后,花子夭走进来,“魔主红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魔主红莲还未转身,花子夭的一袭红衣已经入了他的余光。魔主红莲皱眉,心道,此人难缠至极,此刻若来搅乱,可真是难应付!
早知道就多带几个小魔了!
☆、第三十七章
当花子夭拿出灰白色锦囊时,魔主红莲目光暗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花子夭笑道:“魔主大人,不必再用魔识在自己身上找了,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儿。”
魔主红莲紧抿着唇,半晌冷声厉道:“花子夭,区区凡人,好大的胆子!”
花子夭扬扬手中的锦囊,“魔主大人,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
杜篆荷疑惑道:“为什么魔元会在你那儿?”
花子夭眉眼一挑,“自是有他的道理,不用你出手了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魔主红莲压抑着怒气,“你们早就算计好的?”
花子夭摇摇头,“谁让魔主大人把路走绝,让杜大少爷实在无路可走了呢?”
这么一提,魔主红莲和杜篆荷似乎猛然明白事情原委,纷纷把目光投向一旁淡定喝茶的杜行荷。
杜行荷垂眸,捧着茶杯观察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悠悠荡荡浮起又落下。
“言臻?”
“哥哥?”
魔主红莲和杜篆荷竟同时出声,杜行荷却只是放下了茶盏,对花子夭道:“花公子,你应该履行你的承诺。”
矛头瞬间又指回了了花子夭,他摆手,“当然,只是我以为魔主大人或者杜小公子会有话跟你说。”
杜行荷道:“现在没什么好说的。”
魔主红莲一双赤瞳瞪大了,眸中赤色变得暗沉,“言臻,那日欢好就为了这个?”
杜行荷不答,反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呢?”
“什么?!”
“什么?!”
这次是杜篆荷和杜老爷同时出声,瞪大了眼,他们分明从中听到了“欢好”二字。
杜老爷不能接受。
杜篆荷就更不能接受了!
杜篆荷细细回想,他从未离开过哥哥片刻,只有哥哥差使他去西城西街买梅子糕的那天早上。
杜篆荷冲过去,将杜行荷手旁的茶盏狠狠一摔,痛心疾首道:“哥哥,为什么不相信我?”
杜行荷微微皱眉,“我相信你,你总有一天会做到,但是,现在还不可能。”
杜篆荷神色复杂极了,抽出方才进门时吩咐下人拿来的剑,转过头就像魔主红莲刺去。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杜行荷还没来得及反应,杜篆荷已经被魔主红莲的护体魔气给迅速弹开,倒在地上,敕若将他扶了起来。
“施主,切莫冲动。”敕若扶着杜篆荷,又被甩开,只好低声劝了一句。
魔主红莲宽袖长衣却是无风自动,被魔气震得猎猎作响,强压怒气道:“言臻,以前是本座对你不住,现在本座想你回到本座身边来,保你家人无忧。”
杜行荷沉默了一会儿,将杜老爷的心悬了起来,他怕大儿子答应,就算今天是堂堂正正来迎过门的也定是委屈的;他又怕儿子若是不答应,惹得这喜怒无常的魔主一怒之下,大开杀戒。
但最终杜行荷只是说道:“与其相信你,我倒觉得或许花公子更可靠一些。”
这样已经可以算是变相的拒绝,而且连带上了魔主红莲十分看不顺眼的花子夭。
魔主红莲脸上虽有那么一些挂不住,却绷住了脸。
他这两天心情非常好,就连当初好不容易找到杜行荷,知道自己可以位及魔尊,不会走火入魔时也比不上这两日的好心情。
所有的聘礼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带着绝佳的好心情。
他想堂堂正正地迎娶杜行荷过门,遵从凡间繁冗的礼数,并为了正式,单是聘礼就有二十大箱的奇珍异物,还不包括一些他从各处搜罗来的珍禽、凡间难得的仙物等。
这些东西零零散散的根本没办法让车队带来,只能装在空间中,将空间附带着拿了过来。
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要注意的礼节也太多,以致于魔主红莲忽略了一直随身携带,还暂时没有机会重将其炼入体内的魔元。
此事魔族中人几乎无人知晓,所以也就没有谁来提醒他“魔主,您看看您的魔元还在吗?”“魔主,您何时炼化您的魔元呢?”之类的话。
而且将魔元放入灰白锦囊中的做法有利有弊,利处就是隔绝阻断了魔元魔气,少了觊觎者和有心人;弊处却是本来魔元与其主人有着很深的联结,但是被这么一隔断,魔主便不能感知魔元所在。
所以他忘记了,直至今日花子夭重又拿出魔元。
他倒是没有想到,花子夭成了第一个来提醒他应该随时注意魔元所在,或者直接早早将魔元炼入体内的人。
魔主红莲却没有轻举妄动,虽然他早已怒火冲天,他狠瞪了花子夭一眼,却又转过来对杜行荷问道:“言臻,你可恨本座?”
杜行荷这一次没有沉默,“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挖其心、饮其血、啖其肉!”
“哈哈哈哈……”闻言,魔主红莲非但没有动手,却大笑起来,“好!好!好!”
三呼其“好”之后魔主红莲才平定下来,抬手似乎揩去眼角因为笑得过度用力而飙出来的眼泪,然后沉声道:“花子夭,说你的条件。”
花子夭瞟了杜行荷一眼,见杜行荷并无什么表情,反而转过头轻声安慰着早已吓得魂升天的杜老爷,这才开口道:“回魔族,杜家兄弟有生之年不入凡间一步。”
魔主红莲不答,转过身看着杜行荷,“言臻,这可是你的要求?”
“是我的!”杜篆荷好半天才调匀体内胡乱窜的气息,上前一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