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张氏笃定道:“应是有的。我们本就只是平头百姓,平日里做些小生意过活,买不起高门深院,只能住在西街,周围有四五户人家,不可能没人听到!”
县令对一旁负责记录口供的师爷点点头,示意待会儿找人去那附近进行查证,而后又接着问道:“你说倪世卓是昨夜杀的人,还记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辰?”
倪张氏摇头道:“那时我们正胡天胡地的,哪里能分辨出时辰几何?之后……之后我怕得要命,也记不住那么许多了。”
县令又道:“你说倪世卓是突然闯进屋中,也就是说他此前并不在家,可对?”
倪张氏点头道:“确是如此。他这两日去外地进货,昨夜至晚方归。若他在,我也不敢将人领到家里来了。”
县令沉吟片刻,又对倪世卓道:“倪世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姓吴,本在华都为官,后因得罪了人才被贬道这么个小地方,头脑自不是一般官员可比,上任后遇到的几桩棘手的案子都解决得非常顺利,明白这种情形下无需询问太多,只要稍稍引导一下,对质双方就会争先恐后地互相攀咬,而这其中说谎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凶手。
倪世卓原本镇静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裂痕,嘴唇抖了抖,开口道:“大人明察,小人这些天确实外出,可昨晚入夜时已然回到了家中,因与田彬多日不见,有些难耐,便哄着让张氏喝了碗蒙汗药,等她被迷晕过去后好方便行事。”
吴县令厌恶地拧紧了眉头,却还是继续询问道:“为何你们二人非要……非要在你家中行事?”这夫妻二人左一个伤风,右一个败俗,活脱脱的一对狗男女。
倪世卓老实答道:“我们这也是无法,田彬并非本地人,一直都住在客栈,那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所以只能去我那儿了。至于迷药……我藏在床头的褥子下面,大人若是派人搜查定能找到,证明我所说非虚。”
慕白越听越是糊涂,时而觉着倪世卓在撒谎,时而又认为张氏的说辞太过牵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确实难以判定,而更为古怪的是,当县令问及那田彬是被何种凶器所伤时,夫妻二人都开始支支吾吾,一致推说当时屋里太黑,什么也没看到。
吴县令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下定论,只得让人将倪世卓夫妻押下去,准备搜集证据好择日再审。
明渊和慕白混在看热闹的人当中离开了衙门,移步往原先的酒楼处去寻黑檀,这次无需慕白开口询问,明渊便抢先道:“这个案子处处都透着古怪,两人争着往自己身上抹黑,而说到对方杀人过程时却又含糊其辞。”
慕白咬唇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明渊耸耸肩,“或许说明此二人都是凶手,合谋将田彬杀了,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掩盖真相,从而脱罪……又或许说明他们都不是凶手,而且也并不知道究竟谁是凶手,这才拼命将事情推到对方身上,好撇清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再抱持什么幻想,无论真相如何,那倪世卓都绝非值得托付身心之人。”说罢一甩袖子大步离去,慕白一头雾水地小跑着跟在后面,不明白明渊到底何出此言。
折腾了这许久,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恰好那家酒楼前面做吃食,后面便是客栈,明渊他们也索性就打算在此处住下,正在登记姓名时,却见一个农人与个伙计推推搡搡地走了出来,边走边叫喊着“还我的鸡”。
那伙计却很是硬气,一把将人推出门去,大骂道:“我们这儿可是本镇最大的酒楼,难不成还会贪墨你一只鸡?走走走,别在门口碍眼,再敢胡说八道,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那农人死站在门口不肯离开,却又不敢上前,嗫嚅道:“这些鸡可是我们乡里乡亲一起凑出来的,现下丢了一只,你要我如何向人家交代?”
慕白见那农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手里提着个鸡笼,笼里装了四五只胡乱扇动翅膀的大公鸡,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有好几个补丁,想来那些农户养几只鸡买来换钱也是不易,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
可那伙计显然并不觉着老农可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兴许不过是你自己数错了,快走快走,没时间和你在这儿耗着。”
那农人站在酒楼门外,一会儿看看那叉着腰堵在门口的伙计,一会儿看看大街上越来越少的人流,一会儿又看看已经发暗的天色,正在彷徨无措之时,正瞧见县令的轿子经过,连忙跑过去拦轿喊冤。
那吴县令倒真是个好官,虽还在为那件杀人案烦心,但听见有人喊冤还是立时便命人落轿,亲自询问事情始末,还将那伙计一并叫过来问话。
那伙计能说会道,见了县令也不惊慌,而是道:“大人明鉴,这人今日下午确实来我们店里卖鸡,小人也确实收过他的鸡,但论价时没谈拢,我便又将所有的鸡尽数还与了他,根本就没有私藏。况且小人家并不在镇上,吃住都是酒楼供给的,就算有心私藏也无处可藏啊。”
那农人急道:“不是你贪墨的,就是你们酒楼贪墨的。”
伙计苦笑道:“我们酒楼经营的极好,每日往来客人无数,哪至于贪你一只鸡?若是如此岂不是坏了名声,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吴县令家中累世书香,颇有根底,虽有爱民之心,却无法理解一只鸡对于一个农人究竟有多重要,本就觉着这农人为着一只鸡拦住自己的轿子有几分小题大做,如今听了这伙计的一番话,更觉着这人是在讹诈,便板起脸来训斥那农人道:“偌大一个酒楼,难不成还会赖你一只鸡不成?不过是几吊钱的事情,竟敢闹到我这里,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莽撞行事,本县令哪里还有精力去管那些大案?”说罢一甩袍袖,重新上轿离去了。
那伙计追着轿子奉承了几句“大人英明”一类的话,而后狠狠朝那农人脚下啐了口吐沫,而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店中,只留下那农人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最后竟是蹲在地上抱头哭了起来。
慕白看他可怜,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明渊给他应急用的碎银子,走上前递到那农人面前,道:“老丈,天快要黑了,再不回去路恐怕就要难走了,我这里有些银子,你先拿去补偿丢了鸡的损失吧。”
那农人听了这话,连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却是不肯收钱,“小老儿虽穷,但一只鸡的损失倒也不是担负不起,可那酒楼真是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他们赖了我的鸡,竟还死不承认。小老儿向来就是这副倔脾气,若是他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决计是不会离开的。”
话一出口,似乎就连他自己也重新生出了几分勇气,大踏步又走进了酒楼之中,也不管当中的食客,自顾自大喊道:“还我的鸡!快还我的鸡!”
☆、第二十四章 事败
那农人如此大吵大闹,不仅惊动了厅中正在用饭的食客,更是惊动了酒楼的掌柜,他从柜台后面疾步走出,见闹事的是个拎着鸡笼的老农人,便厉声呵斥道:“这里可容不得你撒泼,快快出去!出去!”
那老农紧攥着拳头道:“你们酒楼贪了我的鸡,要是不还,我就不走!”
掌柜并不识得老农,又见惯了前来讹诈的地痞无赖,还当他也是心怀不轨之徒,所以也懒得多废唇舌,直接朝后面喊道:“阿二、阿三,过来!”
酒楼在招伙计时都会特地招四五个膀大腰圆的青壮男子,若是遇到街头混混过来搅扰不休,或是客人酒醉闹事,也好有人处理。掌柜的这么一招呼,当即就有两名身强力壮的伙计走上前来,一边一个就要将那老农拖出去。
慕白却一错步挡在前面,对掌柜的道:“你连事情始末都没问清,怎能就这样贸贸然赶人?”
慕白衣着华贵,气质不俗,掌柜的并不敢太过得罪,犹豫着想要说些好话将人劝走,这时之前与老农争执的那个伙计恰巧端着菜走了出来,一见老农又来闹事,还惊动了掌柜,便急匆匆走过来道:“你这老头儿,县令老爷已将你训斥了一遍,你竟还敢赖在这儿!”
掌柜的一惊道:“都闹到县令大人那儿了?”他转头好好打量了老农一番,想了想后皱眉道:“你不是下午时候来酒楼卖鸡的那个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老农还没答言,那伙计倒是抢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掌柜的本还有别的事要办,一听县令老爷已给出了定论,还是有利于自己一方的,登时就没有继续追问的心思了,朝慕白一摊手,道:“这位公子,既然县令大人都发话了,您还要有什么吩咐呢?”
这话的语气虽听着恭敬,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不耐烦,慕白也不生气,微笑道:“不知掌柜的能否让我们去后厨看看那些鸡?”他其实也并无十足的把握能帮老农讨回公道,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掌柜的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朝那伙计挥挥手,示意他负责平息此事,便又回到柜台后面,慕白几人便跟随着那伙计鱼贯入了后厨。
这家酒楼颇有规模,后厨房也是不小,还有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面晾晒着菜干和咸鱼,四下里摆放着不少笼子,当中豢养的鸡鸭鹅兔,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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