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大人额上秒暴青筋:“揉错了你喊什么喊?!”妈的,幸亏没咬自己,不然他绝对抽死这东西!
燕不离干咳了一声:“额,那个……喊习惯了……”
池月摊开手掌,勾了勾食指,示意某人把藏在身后的爪子交出来。
“不要……”
“快点!是不是男人?你自己说要复原的!”
燕不离绝望的一闭眼,咬着牙把右手递过去。丹田里暗中运足了气,准备彻底嚎塌彼岸斋的房顶。哼,他家的屋顶都这老魔头捅漏两回了,自己怎么也得收回本……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对方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过指间的薄茧和掌心的伤疤。微凉的指尖划过被切断的姻缘线,反复勾勒、遍遍描画,仿佛要将那条掌纹重新连结起来。
尼玛,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燕不离背后汗毛直立,是憋着火儿等着捏死他吗?
“燕不离,一条路堵了,你可以走别的路。一段因缘断了,你可以换别的人。”
掌中的手猛地抽了回去,燕不离眼神定定的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池月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黄半山给他诊过脉,月月春的药效最多只能再撑三个月,就算散尽功力,也拖不过半载。无论他和这家伙有没有过去,也注定没有将来了,与其纠缠不休,不如趁早放手。
他并不喜欢这个蠢货,只是担心对方在自己死后能否安好过活。池月把这种情绪归结为……对脑残人士的特殊关怀。= =
燕不离心里仿佛揣了只兔子,跳得惴惴不安。他举起另一只手,安慰的笑道:“我先前忘了,这手相其实是按男左女右看的。嘿嘿,你瞧,老子左手没事!”
池月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池老魔我告诉你,老子一条路走到黑,换命也不换人!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就是穿成苍蝇蚊子臭虫也天天呕死你!”身后人张狂的叫嚣着。不是疯子,胜似疯子。
池月离开了彼岸斋,迷路三次后,终于寻到了竹莫染的住处。
站在地藏阁堂中,他沉吟良久,拳头攥紧又松开,直到竹莫染快睡着时才终于开口:“师父,您还有月月春吗?”
第123章
青磁茶碗中腾着丝丝白雾,轻薄的瓷盖缓缓拨撩着浮在水面的绿叶,斑竹案后的人抬起了快坠到地上的眼皮。竹莫染打着呵欠道:“你要月月春作何用?”
池月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道:“给燕不离。”
“为何?你们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竹莫染眼神复杂的打量着他花哨的脖子。
池月紧了紧衣领,尴尬的咳了一声:“那小子太缠人,腻了。”
“那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
竹莫染溪眸一转,修眉微蹙:“他没修过无生无灭,就算吃了月月春,每月十五也不会动情欲。你若是欲求不满,可以找老黄拿点儿实惠的春药……”
“师父,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
“那你……”对方话头一顿,随即恍然而悟:“你想让他忘了你?!”
池月唇角一抿:“他毕竟是朝廷的卧底,久居谷中也惹人嫌话,弟子准备过几日就将他送走。但这小子是头犟驴,只要他还记着我必定不肯离开,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月月春是无解的。”竹莫染目光清浅的望着他,“或者说,对于失忆的副作用,唯一的解药就是执念。只要印象足够深刻,随着时间流逝或者受到强烈刺激,燕不离还会再度想起你。”
“伪劣产品啊。”
“……为师最伪劣的产品就是你们兄弟俩。”
“……”
“你最好考虑清楚,待他忆起时,八成还会再度回来找你。”竹莫染呷了口茶,淡淡道,“所以还是杀掉一了百了。”
池月摇摇头,笑若风轻。
“等他想起来,也找不到我了。”
更露深重,落花成琢。风卷帘动,银烛乍熄。
窗缝里悄然插入一道寒光,一丝轻微的撬栓声后,凊白的月光从大敞的窗口倾泻而下,一个比夜色还有深黑的人影无声的跳入房中。
刺客手持利刃,一步步向青帐床帏走去,刀尖才刚刚挑上纱帐,他的动作便忽然一滞,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屋梁之上,一道白影已如泰山压顶般扑了下来!
丁不着急忙避过劈头而来的剑气,一个狼狈的驴打滚滚到了墙壁下,随即鱼跃而起,举刀格挡住那柄杀气凛凛的寒剑。
花无信没料到对方竟架住了自己全力一击,惊愕之余却也不慌,身形一晃,眨眼上梁,随即又是一招蝶扑花,手中长剑如银光吐蕊般盖顶而刺。
某人只好继续打滚闪避,两人上下翻飞,在四壁之间游走不定,最后还是丁不着大喝一声:“你是方迭的什么人?!”
蝶恋花的剑法,在赏金盟中可谓独树一帜。当年那个惊采绝艳的首席猎手纵横江湖之时,他还只是盟里一个低阶学徒而已。
对方停了手,却不答话。一张清淡寡水的脸上映着亮白的月光,在眉宇间晕染开丝丝杀意。
丁不着心下一沉,是龙门黑店的那个小子!恐怕三弟和四弟凶多吉少了。
花无信望着对方的黑脸笑了笑,这家伙夜里穿一身黑衣当真隐蔽。只要他不张嘴,连蚊子也找不着,怪不得叫叮不着呢。
“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针对西川蔺家?”
“呸,老子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客户信息能告诉你吗?”
“好,那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丁不着立即摆开架势,谁料花无信忽然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屋外纷纷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某人额上当即冒汗:“草,不是手下见真招吗?!”
花无信嘿嘿一笑:“我又没说多少只手……”对方可是赏金盟的首席猎手,连河不醉都抓不到的老油条,他才没傻到和对方一对一的决斗呢。
于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疼的杀手丁不着,在西川的蔺府落网了。
听到外面的打斗没了动静,一只手才哆哆嗦嗦的撩开了床帏。
蔺巍然小心翼翼的冒出个脑袋,问道:“花大哥,人已经抓住了吗?”
“嗯,这家伙太狡猾,让公子受惊了。”
“花大哥客气,此事多亏了你,两番相救之恩,着实让蔺某铭感五内。”对方穿着亵衣,下床走了过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来刺杀我呢?”
“赏金盟的规矩,任务失败者必须自行善后。如果你不死,被处置的就是他。”花无信收剑入鞘,“蔺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花某去审问那条滑泥鳅了。”
袖子被人一扯,转头便看到蔺巍然怯怯的大眼睛。
花无信叹了口气:“好吧,我不走。你睡罢,我守着。”
蔺巍然年方十六,自小被蔺家当成宝贝藏在府里,娇生惯养、禀性怯懦,此番更是被赏金盟的绑架吓得大病一场。花无信一路护送一路照顾,却没想到这少年越发依赖自己,再加上蔺闻之苦苦挽留,他便留在蔺府保护此子。
如今丁不着已经落网,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过看这孩子胆小如鼠的模样,估计一个人也睡不踏实。也罢,反正现在睡房梁已经习惯了,就再做一回“梁上君子”吧。
蔺巍然满怀欣喜的爬回床里。花无信拔身跃起,倚梁而卧,却枕剑难眠。
其实,自己心底里也是不愿回去的吧。林子御要的东西,他确实给不起,再相见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丁不着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像兜头冷水一样泼醒了他。时至今日,他身上还处处残留着方迭的痕迹。那人的一犟一笑,举手投足,每一个细微的习惯,早已深深凝刻到骨血里。所谓的放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心这东西当真奇怪,明明长在身体里,却半分不由自己。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蔺巍然支起身子,探出脑袋道:“花大哥,房梁冷硬,要不你到我床上睡吧?”
花无信差点一头栽下去。
“不用了,你睡你的。”
蔺巍然声音里顿时带了哭腔:“花大哥是不是嫌我脏……”花无信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没有。被绑来的一路,不知遭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这阴影只怕会相随一生。
纱帏一动,花无信出现在床头:“我没有嫌弃你。”蔺巍然刚获救时满身是伤,他当然知道这孩子遭受过什么,也明白身上的伤容易好,心里的疤却永远都在。望着那双泪光盈盈,充满无助和悲戚的眸子,他仿佛看到了十四岁时的自己。
“别哭了,花大哥陪你睡好不好?”
“要抱。”
“不许得寸进尺。”
“嘤……”
“好好好……小祖宗你快睡吧,我要困死了。”
蔺巍然终究年纪小,神经紧绷了大半宿,很快便在他怀里安眠入梦。看着口水横流的某人,花无信无言的叹了口气。
他这哪儿是护卫啊?都快成姆妈子了……
树暖莺啼,柳颦花笑。稀薄的晨光才刚刚披落山头,膳院之中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